第五十九章 行路有不易
「朱瓚。
」
「朱瓚。
」
當這個名字喊了三遍後,前方的男人終於回頭。
他神情沉沉,看上去嚴肅又鄭重。
「什麼事?
」他沉聲問道。
君小姐催馬趕上,看他笑了。
「你怎麼不說話?
」她問道。
朱瓚神情平靜。
「說什麼?
」他問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你不是話嘮嗎?
怎麼這幾天不說話了?
看起來好奇怪。
」她笑道。
朱瓚呸了聲。
「你才話嘮。
」他說道,說罷轉過頭催馬疾馳。
君小姐哈哈笑著跟上去。
「你竟然隻反駁了四個字?
」她說道。
朱瓚隻看著前方目不斜視一語不發。
「喂,喂。
」君小姐用馬鞭戳他,「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
朱瓚伸手握住她的馬鞭。
「不要鬧。
」他沉聲一字一頓,「大爺我本來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
」
君小姐噗嗤噗嗤笑。
「你是不是覺得說不過我,乾脆不說話了?
」她說道。
朱瓚並沒有暴怒而起,依舊神情平靜,將她的馬鞭甩開繼續前行。
君小姐笑著再次跟上。
「喂。
」她說道。
這一次不待她說話,朱瓚就轉過頭主動開口。
「有用的話就說,沒用自然就不用說。
」他說道,「我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還想說什麼?
」
君小姐眼睛笑彎彎亮晶晶的看著他。
「我要喝水。
」她說道。
朱瓚神情平靜的伸手解下水囊遞給她。
君小姐接過打開喝了幾口,又遞回去。
「我有點餓了。
」她又說道。
朱瓚從褡褳裡摸出幾個野果一遞。
君小姐沒有接。
「髒不髒啊?
」她探頭看說道。
朱瓚將野果子在身上用力的抹了兩下,再次遞過來。
君小姐接過嘎吱嘎吱咬著吃起來。
「你上次是自己一個人從保州走到京城的?
」她一面說道,「一個人是不是很難?
」
「不難,我習慣一個人。
」朱瓚說道,目視前方,似乎看不到身邊有人存在。
君小姐點點頭。
「我原來也習慣一個人。
」她說道,脆脆的吃著果子,晃著頭咪咪笑,「不過現在感覺,兩個人作伴行路還真不錯。
」
說罷伸手一攤。
「吃完了。
」
這果子汁水多,攤開的小手看上去黏糊糊的。
朱瓚從腰裡扯出錦帕,目不斜視伸長手臂,準確無誤的在她的手上用力的擦了幾下。
君小姐收回手帶著愜意的笑。
「朱瓚。
」她說道。
朱瓚的眉頭不可察覺的跳了跳。
「君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他說道。
隻不過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來。
君小姐坐在馬上揉了揉臉,帶著幾分悠閒晃了晃腿。
「我想想啊。
」她說道。
「不急,您慢慢想。
」朱瓚沉聲說道。
君小姐哦了聲。
「還有多遠啊?
走了半日,累的很。
」她說道,鼻音濃濃,帶著幾分慵懶嬌憨。
朱瓚終於轉頭看向她。
「君小姐,這條路,是你指的。
」他說道,握著韁繩的手上青筋暴起,「小的,真不知道啊。
」
君小姐看著他抿嘴一笑。
「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
」她坐直了身子,「就是提醒你一下,我有多厲害。
」
說罷將馬鞭一甩,在空中挽出一個花,發出清脆的啪的一聲。
馬兒一聲清鳴,揚蹄向前疾馳,騎在馬上的女孩子頭上裹著的薄紗隨風飄起,滑落在身後婉如雲霞。
朱瓚的臉色也婉如雲霞。
當然不是看到這般美色而羞紅臉。
他仰起頭重重的又無聲的吐出一口氣,伸手對著前方疾馳的女孩子的背影用力的左右斜劈兩下。
世上為什麼有著這樣可怕的女人!
為什麼這樣可怕的女人偏偏看上他!
纏著他!
這就是所謂的天妒紅顏吧!
………………………………….
山石嶙峋陡峭的山頂上,粗壯的繩子被水打濕,隨著在石頭上纏繞發出沉重的聲音。
看著繩結打好,君小姐抓起繩子擡腳踹在山石上,人向後倒去,緊握著繩子的手暫態被勒紅。
「好了。
」她鬆開繩子站好,「結實的很。
」
一旁的朱瓚抱臂神情帶著幾分鄙視,不過並沒有說話。
君小姐轉頭看他。
「還看什麼啊,下去吧。
」她說道,「我做的繩子很結實的,不會像你的說斷就斷了。
」
朱瓚哼了聲,沒有說話伸手抓起散在地上的繩子綁在腰裡。
「喂,你確定這山崖有藥草嗎?
」他站在懸崖邊,看著陡峭的斜坡。
這座山雖然不算高,但峭壁很難攀爬。
「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君小姐說道,擺手催促,「快幹活快幹活,我看著繩子,你放心就是了,總會拉你上來。
」
朱瓚瞪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一步跨過去人就跌向山崖,如果不是山崖邊露出攀住石頭的手,還以為人就掉下去了。
君小姐站在邊上看著他向下爬去,又走回山石旁盯著繩子,似乎為了不出意外,乾脆將繩子抓住又纏在另一塊山石上,然後才拍了拍手。
「這下絕對不會出事了。
」她說道,在山石上坐下,解下腰裡的香囊,倒出一把炒豆子嘎嘣嘎嘣的吃起來。
「…看不到啊…」
山下傳來朱瓚的喊聲。
「慢慢看。
」君小姐頭也沒擡的說道,「好好看,急什麼啊。
」
朱瓚沒有再說話,地上盤落的繩子晃動著滑去,很顯然人正在向下攀落。
山間陷入了安靜,除了偶爾的山石滾落聲。
朱瓚在懸崖上認真的尋找著,而在山崖左邊的斜坡灌木叢裡,一雙眼也在認真的看著他。
因為有人幫忙看著繩子,朱瓚很放心很專注的尋找藥草,山石上的女孩子也很認真的吃豆子。
山風盤旋,草木搖晃,一根長長的吹管從灌木中伸出來,對準了這邊下方貼在崖壁上的朱瓚。
嗡的一聲。
一隻利箭閃著寒光破空而來。
灌木叢中響起一聲悶哼,旋即枝葉刷拉,有人從其中滾落。
攀爬在山崖上的朱瓚身子躬起,腳一蕩手抓著山石向這邊爬來,他的動作飛快,眨眼就到了這邊,人用力一躍,撲落在斜坡上。
被枝葉卡住沒有滾下山崖的男人被朱瓚翻過來,露出平淡無奇的面容。
「死了。
」朱瓚回頭喊道,看著站在崖邊。
君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過來,手裡握著一根吹管。
「他不死你就死了。
」她說道,「不要想著抓活口了,這個人隱蔽到如今,肯定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一旦給他機會,就是他殺死你的機會。
」
那這個人也絕對不會留下任何關於身份的印記了。
朱瓚站起身,將他一腳踢下山崖。
「你猜是什麼人?
」君小姐問道。
「是想我死的人。
」朱瓚說道,又冷冷一笑,「想讓我爹不好過的人。
」
君小姐看向京城的方向。
「都說京城居不易。
」她說道,「看來進京城也不容易。
」
……………………………………………
京城,禦街一側的官署內,幾個小吏有些不安的跑動,很快很多人聚在了一起。
「千真萬確了,千真萬確了。
」
「消息是真的。
」
「朝會上已經議定了。
」
他們低聲的急急的說道,一時低語又一時譁然,嘈嘈切切錯雜彈,將原本安靜的官署攪動的熱鬧起來。
屋子裡的寧雲釗放下手裡的文書,看著坐在對面的一個同僚。
「果然是無風不起浪,這浪是越來越大了。
」他笑一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