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得不離開
夜色漸深,懷王寢宮裡的燈暗下來。
「殿下你該睡了。
」君小姐看著坐在床上還眼睛睜的圓溜溜的懷王說道。
懷王哦了聲躺下來,眼睛卻依舊睜著。
這是乖巧的敷衍。
他這把戲她還不清楚。
「殿下,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
」君小姐在床邊坐下說道。
懷王立刻向內挪了下。
「不。
」他說道,聲音客氣而疏離,「不用。
」
君小姐看著懷王,又看了看寢宮裡退下的宮女太監。
「殿下,你要不要聽在山裡打虎的故事?
」她向前挪了挪,看著懷王眉頭微微一挑低聲說道。
這是以前懷王最愛聽自己講的故事。
百聽不厭,每次聽到都會興奮激動。
不知道這樣說,他能不能對自己有些感觸?
不是說小孩子是最敏感的,這個會和他姐姐說一樣故事的女孩子,會不會讓他驚訝激動?
君小姐抑制著緊張看著九褣。
九褣啊,是姐姐啊,是九齡姐姐又來給你講故事了。
「不。
」懷王沒有任何反應,乾脆利索的說道,同時人再向內挪了挪,「你能起來一下嗎?
」
他還說道,指了指被君小姐坐在身下的被子。
「你壓到本王的被子了,本王這樣睡不好。
」
他不像別的孩子那般哭鬧撒潑表達自己的不滿,就連表達厭惡也很有禮貌,帶著貴族子弟高傲的風範。
小孩子是敏感的,自從成為懷王的那一天,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所處的環境,再加上九黎公主的教養,讓他像九黎公主那樣用平靜來保持最後的一絲尊嚴。
小孩子又是小孩子,他隻看到他看到的,你是他的姐姐,他全心全意的親近依賴,你是另外一個人,就算說再相似的話他也不會接近半分。
這臭小子,君小姐吐口氣,想著再說句什麼來吸引他,門外有人走進來,她頓時身子一僵,不用回頭去看就知道是陸雲旗進來了。
「殿下今日玩的累了,早點睡,這樣明日才有精神接著玩。
」她說道,從床上站起來,放下了帳子。
陸雲旗並沒有走進來,而是在外間的坐下來。
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
自從九黎公主離開,他並沒有離開,依舊夜夜宿在懷王寢宮裡,絲毫不介意也沒有回避同樣在這間屋子裡的君小姐。
在他眼裡君小姐隻是一個大夫,或者是個嫌犯,甚至是個死人。
君小姐很清楚這一點也並沒有什麼介意。
但今日感覺就不太一樣了。
寢宮裡的燈晦暗,夜色裡一道視線始終停在她身上。
而這視線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當然是因為今日自己說的那句話做的事。
君小姐在臥榻上躺下來,有些慶幸度過了這個危機,但心裡又有些焦躁。
那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他還記得幹什麼。
再想到那間宅子裡眾多的如同拼湊出自己的女子們,她又是一陣惡心。
她在床榻上翻個身被子裡的手緊緊的攥起。
做出那些惡心的事,惡心的樣子,他想幹什麼!
冬日的日光投過在室內,明亮而溫暖,幾扇窗半開著,屋子裡彌散著淡淡的清香,絲毫沒有一個月前濃烈的藥氣和沉悶。
寢宮裡也比先前多了很多人,穿著官袍的太醫們神情關切的看著正在給懷王診脈的江友樹。
江友樹神情肅重,診完了左手又診了右手,好一刻才收回手。
「怎麼樣?
」太醫們迫不及待問道。
江友樹點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了。
」他說道。
太醫們的神情有些復雜。
竟然真的治好了。
江友樹站起來對著皇宮的方向拱手。
「皇上和太後終于可以放心了。
」他感嘆說道,又看著君小姐神情真摯的施禮,「君小姐,江某甘拜下風。
」
對于江太醫的誠懇,君小姐沒有什麼感動,她隻是點點頭。
這番姿態在太醫們眼裡很是倨傲,又添了幾分不滿。
君小姐並不在乎他們的不滿,而江友樹的謙遜認輸她也沒有什麼感覺,江友樹這種人她又怎麼會信。
對于江友樹來給懷王診脈,君小姐唯一的反應是她也要被趕出懷王府了。
但這又是無可奈何的事。
懷王府沒有秘密,懷王的身體好轉皇宮裡知道的很清楚,雖然她有很多辦法讓懷王身子表現的病重,這樣可以多留在懷王身邊,但懷王的身子不合適。
她看著坐在床上精神奕奕的懷王。
不怪江太醫他們對外宣稱懷王是痘瘡難醫,懷王這次的風寒的確兇猛,身子幾乎掏空。
她不敢也不能再讓懷王用藥來掩飾好轉。
她雖然很想留在弟弟身邊,但並不是要以傷害弟弟身子大的代價。
「既然如此,也要過年了,我回宮向皇帝復命,君小姐也可以回去安心過個好年了。
」江友樹含笑說道。
君小姐沒有說話,對他略一施禮表示道謝。
對于君小姐的態度江友樹沒有不滿,含笑離開了,而太醫們則留了下來。
「君小姐,你有什麼要吩咐的就告訴我們啊。
」一個太醫似笑非笑說道。
「我沒有什麼要告訴你們的。
」君小姐立刻答道,看著他笑了笑,「殿下我是治好了,再有什麼事就是你們的事了,到時候不要推到我的頭上就行了。
」
這叫什麼話!
太醫們面色鐵青。
「你大膽,你這是詛咒懷王殿下嗎?
」一個太醫豎眉喝道。
君小姐笑了笑。
「沒有詛咒能讓人生病,隻有庸醫推卸無能才能讓病不治。
」她說道。
這女孩子!
簡直!
屋子裡的太醫們神情憤憤,原本要強做出的歡喜佩服也都舍棄了。
站在一旁的顧先生則笑了笑,看向君小姐,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君小姐沒有理會這些,而是走到懷王面前,她矮身蹲下來看著坐在榻上的懷王。
「殿下,你現在病好了,我要告辭了。
」她柔聲說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亂吃東西,不要……」
她的話沒說完,懷王就含笑沖她點點頭。
「多謝你了。
」他童音清亮,神情和善的打斷了她,「本王會感激以及賞賜你的。
」
君小姐看著他要再說話,懷王卻已經沖顧先生招手。
「顧先生。
」他高興的喊道,一面從榻上跳下來,「我現在病好了,可以繼續讀書了。
」
他疾步向顧先生走去,顧先生也迎過來對他含笑點頭。
「不急,不急。
」他說道。
「要急的,我耽誤很多功課了。
」懷王帶著幾分認真又幾分苦惱說道。
太醫們都笑起來。
「殿下真是用功。
」
「殿下聰明伶俐,很快就能補回來。
」
他們紛紛笑道,屋子裡氣氛熱鬧而歡悅。
半蹲在榻前的君小姐如同被遺忘,她慢慢的起身看了眼對著顧先生露出歡悅笑容的懷王,大約是察覺了她的視線,顧先生擡眼看過來,他的眼裡含笑,又似乎幾分意味深長。
君小姐垂目對著他施禮,拎起藥箱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時隔一個多月走出懷王府,街上已經是濃烈的年味。
不管怎麼樣,心願都已經達到了,九褣的病治好了,師父的手劄也順利的拿到了,君小姐拍了拍藥箱,可以過個好年了。
馬蹄急響,陸雲旗在一群錦衣衛的護送下來到門前,勒馬居高臨下看到過。
君小姐淡然看他一眼,收回視線越過他沿街而去,並不理會如芒在背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