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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齡》第784章

君九齡 希行 6121 2024-05-24 09:46

  第七十六章 以理服人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

  成國公說道看著眾官員。

  「我所謂的謀反逃匿是陛下的安排。

  陛下的安排?

  又來這樣。

  眾官員看著成國公神情有些無奈。

  這說起來真的沒辦法讓人信啊,跟攥著詔書的寧雲釗一樣,一口咬定這是皇帝的安排,有疑問你們去問陛下。

  你們這是看著皇帝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就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吧?

  這麼天大的事,隻有你和皇帝兩個人知道?
這是皇帝把朝政當兒戲還是把滿朝文武不放在眼裡?

  「當時的事太過於突然,而且陛下懷疑朝中有內奸,所以才隱瞞。
」成國公神情溫和說道。

  內奸?

  這話讓在場的官員們神情微變。

  怎麼?
這是不光是要趁著皇帝不能說話為自己洗罪,還要趁機打擊報復異己給人安罪了?

  話題可不能讓他扯遠了。

  「成國公,什麼事過於突然?
」一個官員忙皺眉問道,截斷了話頭。

  「當時是戰事正酣,金人卻突然提出議和。
」成國公說道。

  這有什麼突然的?

  金人因為戰局不利,主動議和不是很正常的嗎?

  要說古怪也應該說皇帝陛下在戰局得勝的時候同意議和吧。

  當時朝堂就是因為這個爭論起來,寧炎還為此辭官。

  成國公當時也是抗旨不退。

  「不,當時金人戰局並沒有不利。
」成國公說道,「除了先前的金兵,金人國內又集結將近五萬大軍,如果真要戰,誰勝誰負還說不定。

  眾官員看成國公的眼神更複雜。

  沒想到成國公也有這麼謙虛的時候。

  「總之,金人議和陛下認為是很反常古怪的事。
」成國公沒有在意眾人的眼神,繼續溫和的說道,「所以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就是想看看金人到底打什麼主意。

  「那打什麼主意?
」有官員問道。

  成國公看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離間,陷害,除掉我。
」他說道,又伸手指了指這皇城,「偷襲京城。

  這是皇帝陛下看出來的?

  皇帝陛下這樣英明神武?

  「陛下英明神武。
」成國公沒有停下,繼續說道,沖著皇帝的所在施禮,「第一時間就察覺金人意圖,所以將計就計,將我定罪,金人果然出兵,而我已經回到北地暗地調動兵馬,這才及時的破了金人奸計。

  清河伯在北地被金人圍攻,當時形勢危急在場的官員都知道,是成國公突然出現率領兵馬解圍擊退了金人,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而且援軍也及時趕到擊退了圍攻京城的金兵。

  這樣聽來的確是早有安排。

  但....

  這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就是胡說八道啊!

  「既然早就知曉金人有不軌之心,那當初就該一舉擊破。
」一個官員豎眉說道,「怎麼會給金人機會?

  是啊,別的且不說,就說圍攻京城,造成多大的死傷損失。

  這是明知是虎,偏要把胳膊遞進虎口為了證明老虎就是咬人?

  「因為隻有這樣也才能一舉擊垮金人。
」成國公看著他說道,「這就是壯士斷腕。

  壯士斷腕?

  「我先前說過,金人當時聚集全國兵力,那時候說議和,一是迷惑金人,也讓他們的氣勢暫散,當時如果不議和硬戰,我們付出的代價更大,而且也不一定能傷到金人的元氣。
」成國公接著說道,視線看向眾人,「現在讓金人咬住了胳膊,以為奸計得逞,他們便拼盡全力,這時候給他們的一擊就足以緻命。

  朝堂上響起低低的議論。

  「還有。
」成國公說道。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緩,但立刻讓議論聲停下,大家都看過來。

  「金人大軍傾巢南下,我們的人成功突襲金國都城。
」成國公說道,微微一笑,「就在三天前,消息最終確認。

  確認什麼?

  「金國皇帝拓跋宗重傷不治而亡。
」成國公說道。

  什麼?

  金國皇帝死了!

  朝堂上頓時譁然。

  「怪不得金人突然退兵。
」寧炎說道。

  因為京城圍城,又遇上皇帝生病,朝堂一片紛亂,隻確認北地金兵退去,並不知道原來是因為金國皇帝死了。

  「太好了。
」一個朝官忍不住擊掌,神情激動,「金國的皇子眾多,王爺們也是擁兵自重,現在皇帝死了,可想而知必然內亂。

  先有大軍在北地被消耗,緊接著國內陷入內亂,金國這次元氣大傷是必然的。

  眾朝官看向成國公,神情複雜,再沒有先前的質疑。

  如果這真的是一開始就籌畫好的,那還真是....

  「陛下聖明!

  一個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大家都很熟悉。

  甯雲釗已經向殿內皇帝的寶座跪倒。

  寶座上空空,但寶座垂簾後卻坐著人。

  那是皇後在垂簾,但也不是皇後一人,皇後身邊安置這一張床,床上躺著皇帝。

  雖然皇帝不能說話不能動,但因為說意識還清醒,大家最終決定還是讓皇帝上朝,聽著大家議論朝政。

  似乎這樣,大家做的決定能理直氣壯。

  「陛下,聖明。
」寧雲釗擡起頭,神情比往日更多悲壯,再次重重叩拜。

  「陛下聖明。
」成國公緊跟著跪倒,垂頭叩拜。

  其他的官員們再無遲疑,忙都跟著叩拜。

  「陛下聖明!

  一時間殿內聲如洪鐘齊響。

  看著這些朝臣的動作聽著這讚譽,皇後也忍不住拭淚。

  「陛下真是聖明之君。
」她哽咽說道。

  隻是怎麼偏偏就得了這種病。

  她看向皇帝,見皇帝的眼角淚水流的更厲害了。

  這些日子皇帝的眼淚都沒停過。

  一開始大家認為是因為犯病皇帝心裡難過,但時間久了,不知道哪個太醫說了句因為沒有別的可以表達心情,隻有流眼淚。

  那是不是意味著難過流眼淚,高興也可是流眼淚?

  現在在陛下的籌畫下,金國皇帝死亡,金國內亂元氣大傷,得知這個陛下一定也很高興吧。

  「陛下也很高興。
」皇後伸手為皇帝拭淚,一面對外顫聲說道,「眾卿平身。

  很多官員叩謝起身。

  但成國公跪著沒有動。

  「聽說如今朝堂還未冊封皇太子?
」他忽的說道。

  在場的官員心中一跳。

  來了!

  果然成國公絕對要在皇太子一事上插手。

  「成國公此話差矣!
」寧雲釗的聲音響起,神情幾分肅重,手中舉起詔書,「陛下已經冊封了皇太子。

  「不!
」皇後的聲音立刻在垂簾後響起,顫聲而尖利,「這不是陛下的詔書!

  聽到這聲音,在場的官員們都輕歎一口氣。

  又開始了。

  這些日子朝堂紛亂,刑部大牢裡關滿了太監和錦衣衛,而隨著審訊拷問,不斷的有人被抓進去,京城之中鬧的人仰馬翻人心惶惶,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其實朝堂這段最主要的事就一件,就是關於皇太子的人選。

  寧雲釗每日抱著詔書,堅定的要懷王為皇太子,同時他的身邊也圍繞了一群官員,但皇後這邊自然不允許,堅持要自己的皇長子為皇太子,她的身邊也有一群官員擁護。

  另外還有其他的皇子也在私下運作,另有官員保持中立看熱鬧,一時間混亂不堪。

  每次的朝會都以皇太子人選爭執為開始,再以此為結束。

  吵鬧至今各方角力旗鼓相當沒有結果。

  現在成國公也回來了,也開始參與其中了。

  「陛下的詔書是隻有甯小大人你一個人見到拿到的。
」成國公看向寧雲釗,「也無怪乎大家質疑,這種事還是要以理服人的。

  坐在垂簾後的皇後眼睛一亮。

  這麼說成國公也是不信這個詔書的。

  甯雲釗神情平靜。

  「對於寧某來說,陛下就是天理。
」他說道。

  成國公溫和一笑。

  「你說你有理,他說他有理。
」他說道,「理不辨不明。

  「成國公你的意思是?
」皇後在內忍不住問道。

  成國公對皇後的所在施禮。

  「臣以為,詔書的事就不要說了。
」他說道。

  太好了!

  皇後幾乎忍不住掀起簾子走出來。

  成國公微微一笑。

  「陛下如此聖明,不是早有安排嗎?
」他接著說道。

  早有安排?

  在場的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難道大家都忘了?
」成國公也看向眾人,「當初君小姐提請陛下立懷王為皇太子,陛下不是說讓大家商議嗎?

  當初君小姐是在帝陵外說出的這句話,人人皆知,而隨後皇帝並沒有明確回答,而是讓朝臣商議,這也是人人皆知的事。

  「那,大家就遵從陛下的吩咐,好好的商議立懷王為皇太子是否可行。
」成國公說道,「這不是遵從聖命嗎?

  朝堂裡一陣安靜。

  這樣遵從聖命嗎?

  「這種聖命,就不是甯大人一人知道的,而是我們大家都親耳聽到看到的。
」成國公接著說道,「那這樣明辨出結果,就能以理服人了。

  好像是這個道理吧。

  這樣的話好像也不錯。

  朝堂微微的一陣騷動,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不過這跟現在這樣紛亂又有什麼結果?
反而寧雲釗這邊勢更微,畢竟他依仗的是皇帝的詔書。

  成國公看著眾人站直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表明我的意見。
」他說道。

  這話讓朝堂再次安靜,所有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我覺得,懷王很好。
」成國公說道。

  皇後噗通一聲坐回龍床上。

  完了。

  .......

  .........

  「成國公讓大家朝議,說要以理服人,但是呢。

  陳七說道,說到這裡似乎忍不住笑起來,話也說不下去。

  風塵僕僕,正解下鬥篷的君小姐看著他。

  「但是呢?
」她問道。

  「但是成國公帶了三萬兵馬,就守在京城外,拒絕去京郊大營,說是要守護京城守護皇城安穩。
」陳七笑道,一面擠眉弄眼,「說待皇太子冊立了,朝政安穩了才走,免得金賊趁機生事。

  他說著哈哈笑了。

  「我看他這分明是威脅大家不要生事。

  在很多時候,握有兵權的武將在帝位更疊上能起到關鍵作用的。

  更何況此時戰亂才平,成國公威風更甚,且表明了支持懷王,那這朝堂中很多官員都要好好的考慮一下怎麼做選擇了。

  君小姐捏著衣領微微出神。

  那這件事.......

  「成了!

  有人猛地掀起簾子沖進來,聲音顫抖說道。

  君小姐扭頭看去,見是柳掌櫃。

  他的面色激動。

  「就在适才,宮裡宣召了,冊封懷王皇太子。
」他顫聲說道。

  .........

  .........

  冊封皇太子也有儀式。

  首先要做皇太子的禮服,原先皇帝可沒打算立年幼的兒子為皇太子,所以宮中沒有準備懷王這般年紀傳的禮服。

  一時間忙的製作,另外還有很多禮儀要教導,懷王府再不似先前大門緊閉無人敢靠近,而是來往的人絡繹不絕。

  「除了皇太子的禮服,皇帝的禮服也開始準備了。
」成國公說道,「畢竟陛下龍體欠安,待皇太子冊封完畢,大家會商議禪讓事宜,好讓陛下靜心養病。

  君小姐點點頭。

  「朱瓚這次沒回來?
」她問道。

  並沒有在意內禪的事,而是問朱瓚。

  成國公溫和一笑。

  「北地那邊還要戒備。
」他說道,「等過一段就讓他回來。

  君小姐點點頭,看著人來人往奔忙的懷王府。

  「你要去見見殿下嗎?
」成國公問道。

  懷王已經不是先前的懷王了,以君小姐的身份,此時見懷王並不容易。

  不過當然這隻是規矩而已,如果想見也不過是成國公一句話。

  「我想,見見太後。
」君小姐想了想,看著成國公說道。

  ...........

  .............

  厚重的殿門被太監們推開,日光傾照進來,讓屋子裡變得明亮。

  但旋即門就被拉上。

  「太醫說,太後不見光的話對恢復更好。
」一個內侍小心翼翼的說道。

  身邊的女子隻是穿著縣主品級的禮服,對於見慣皇後公主的內侍來說,這種人實在不入眼。

  但面對這個女子,他卻擺出了比面對皇後公主還要卑微的姿態。

  因為這個女子的地位可不僅僅是神醫,是解救了京城百姓的英雄,而是因為此時在前朝正舉行的皇太子冊封儀式。

  雖然這個皇太子是朝堂商議決定的,但誰也不會忘記,第一個提出懷王當太子的人是她。

  皇太子也不僅僅是皇太子,用不了多久就將君臨天下成為新的皇帝,這個皇宮的主人。

  而她就是這個皇宮主人的最大恩人。

  這個女子不僅救了新皇帝的病,治好了他的痘瘡,還救了他的命,從一個原本緊閉一生默默死去的親王變成了人人敬畏的天子。

  雖然,他原本的命就是天子。

  君小姐停下腳。

  兩個內侍忙拉起幕簾,露出床上躺著的太後。

  太後至今昏迷不醒,太醫們束手無策,說是受驚太大傷了心神,至於什麼時候醒來也說不準,隻能用湯藥養著。

  君小姐走過去,內侍們放下簾子,遮住了身影。

  引路的內侍擺擺手,帶著人退了出去,太後的寢宮內便隻剩下君小姐一人。

  如果是以前,絕對沒有內侍敢讓君小姐獨自面對太後的。

  但現在,不是以前了。

  君小姐坐下來,看著似乎沉睡的太後,認真的看了很久,然後伸手撫上太後的頭,慢慢的撫摸一刻,擡起,手中多了一根細長的銀針。

  隨著這個銀針的出現,太後如同噩夢驚醒一般喘口氣,猛地睜開眼。

  她的眼神一瞬間迷茫,旋即凝聚,看著眼前的君小姐,面色青紫,人也猛地掙紮起身。

  「你,你現在敢把我弄醒了!
」她啞聲喊道,「你就不怕我說出真相了嗎?

  她說著眼神狠狠。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說出真相。

  君小姐笑了笑。

  「現在沒有人在意你的真相了。
」她說道,「有更多的人不會讓你說出真相的。

  因為大局已定。

  就像當初齊王成為皇太子那樣。

  那些齷齪的真相不需要再被翻起,大家希望看到的隻是光鮮亮麗。

  太後狠狠的瞪著她。

  「你是來炫耀的嗎?
」她啞聲說道。

  君小姐搖搖頭。

  「我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說道。

  太後看著她。

  君小姐也看著她。

  「養那麼久,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她說道。

  這話沒頭沒尾,令人不解。

  太後的眼神也是一陣迷惑,她看著君小姐,忽的想到什麼,頓時愕然旋即駭然,人也猛地向後挪去。

  「你,你。
」她顫聲喊道,神情驚恐伸手指著君小姐,「你是人是鬼?

  君小姐看著她站起身來。

  「我曾經以為我是不人不鬼,但現在我覺得,你們才是不人不鬼。
」她說道,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太後縮在床上看著這女子的背影,神情駭然,似乎看到那女子轉過頭來,但卻不是君小姐的模樣,而是一個七八歲的女童。

  「皇祖母,皇祖母。
」她笑嘻嘻的喊著,手裡舉著竹竿網子向她撲來,「看我抓到的蝴蝶,給你做貼花。

  太後不由大叫一聲伸手用力的推去。

  「走開走開。
」她喊道。

  女童在她的手裡撞碎消失。

  走到門口的女子停下腳轉過身看她一眼。

  「沒有!
」太後忽的嘶聲喊道,面容也變得兇狠,似乎這樣就能驅散一切恐懼,「沒有!
一點也沒有!

  君小姐哦了聲,收回視線轉身繼續邁步,垂簾掀起又落下遮住了太後的視線。

  「沒有!
沒有!
」她依舊不停的說著,身子慢慢的縮起抱住了膝頭,瑟瑟發抖,「沒有,沒有,一點也沒有。

  宮門關閉,內侍們躬身相送,看著君小姐離去。

  不知道走了多遠,君小姐握在身前的手才鬆開,也輕輕歎口氣,前邊就是前殿了,此時正在舉行皇太子冊封典禮,隻是因為皇帝的病而簡化也沒有鼓樂。

  要不要去看看呢?

  雖然她沒資格去,但她卻知道從哪裡可以偷看,畢竟她小時候沒少做這種事。

  君小姐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但下一刻她的笑意凝結在嘴邊,因為前方的宮道上站著一個人。

  身材高大,大紅衣袍,但明媚的日光卻退避,明明站在日光下,卻如同被陰影籠罩。

  陸雲旗?

  他怎麼來這裡了?

  他怎麼又出來了?

  君小姐面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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