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跪地一聲請同去
聽到夏勇問出什麼事,掌櫃的有些驚訝。
自從君小姐來到這裡以來,這些村民從來不過問她的事。
就算是後來跟金人開戰,這些人也渾不在意毫不關心,這位村長更是從來都沒有問過一句。
就好像外邊天翻地覆跟他們也沒有關系,君小姐的擔憂憤怒也跟他們沒關系。
為此他心裡沒有少腹議。
現在是戰時,知道君小姐供他們的吃喝穿用花了多少錢嗎?
知道這次君小姐要去做多危險的事嗎?
君小姐帶的都是她自己的人,就足以證明此行多危險,不捨得這些人涉險,走之前還把這裡的吃喝用都準備的足足的。
真是當孩子養當祖宗供著了。
還好,終於知道開口問一聲了。
「你知道朝廷要議和了吧?
」掌櫃的說道。
這件事讓君小姐上次當眾怒,村裡都傳遍了,君小姐也沒有瞞著他們所以知道。
夏勇點點頭。
「朝中反對議和的官員貶的貶,罷的罷黜,問罪的問罪,已經沒有人敢反對了。
」掌櫃的說道,「黃大人和金人初步達成了議和內容,但成國公從北地來奏章,堅決反對議和。
」
夏勇再次嗯了聲,沒有說話。
掌櫃的看著他忽的想到一個問題。
「你覺得成國公怎麼樣?
」他問道。
夏勇哦了聲。
「挺好。
」他說道。
挺好?
「你不覺得他很厲害?
」掌櫃的問道,「成國公十多年前就開始來北地驅逐金人,是他收復了北地,這還不厲害?
」
夏勇嘴唇動了動。
「征戰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他說道。
這是,不服?
掌櫃的挑眉,怪不得人人敬為神將的成國公,他們這麼漠然無視。
「你就說成國公怎麼了吧。
」夏勇接著說道,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再不說,君小姐就走遠了。
」
那又怎麼樣?
難道你還要追去啊?
掌櫃的心裡嘀咕一聲。
「成國公堅決反對議和,說金賊奸詐,不可信,且如今賊奴氣勢低迷,銳氣沮喪,北地將官百姓氣勢正盛。
」他說道,「說現在正是功敗垂成之際,希望陛下不要被奸人誤國。
」
「然後呢?
」夏勇問道,「成國公這麼厲害,皇帝聽了嗎?
」
喲,這是諷刺嗎?
掌櫃的瞪眼,這老實人還會這樣?
不過現在他沒心情嘲笑。
「皇帝沒聽,皇帝讓成國公退兵三郡。
」他說道,看著夏勇,「成國公拒絕了。
」
夏勇看著他。
「然後,皇帝大怒下令北地撤兵。
」掌櫃的說道。
皇帝下令撤兵,這北地的兵說是成國公的,但也是皇帝的,並不是所有將官都敢像成國公那樣拒絕皇帝的。
可想而知現在北地……
可想而知現在的北地,必然混亂。
一退氣勢如洪洩,一退敗千裡,金人必將勢如破竹,如餓虎下山。
朱瓚手裡拿著信,手微微的抖動。
「自掘墳墓,自掘墳墓。
」他忽的淒然一笑,將手裡的信三下兩下的撕碎一揚。
信紙如雪片般在蒼茫的冬日飛飛楊楊。
「北上。
」他說道。
身後的男人們對視一眼。
「大哥。
」其中一個上前一步攔住他,「可是夫人在大名府啊。
」
朱瓚腳步微頓。
「大哥。
」另一個男人也上前,「現在有了皇帝的命令,很多人都會有異心,清河伯本就跟國公不和,且最是媚上,肯定會抓住夫人的,夫人在去大名府是身陷險地啊,我們如果不去……」
朱瓚看向大名府的方向,再看向更遠的北地。
「我娘肯定也知道消息了。
」他攥住拳頭,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句話,「我娘她最厲害了,一定有辦法自保的。
」
身邊的男人們神情復雜。
「大哥。
」他們齊聲喊道,聲音焦急。
「北地撤兵,金人肯定會破開防線南下,那樣的話來不及逃走的百姓就糟了。
」朱瓚沉聲說道,「我們必須趕過去協助父親,那不是我父親境遇如何的事了,那是事關萬千百姓生死的事。
」
他擡手制止男人們的再說話。
「趕路日夜不休,敢有阻攔者,不論官兵匪賊。
」
他將腰裡的斧頭拿出來一揮做個下劈的動作。
「走。
」
其他男人齊聲應喝,紛紛拿出斧頭翻身上馬,一眾人在曠野上疾馳。
咯吱一聲,有樹枝折斷的聲音,低著頭上山的夏勇擡頭看去,就見前面的樹上,趙汗青坐在其上。
她懷裡抱著什麼東西,正眺望著遠方,腳不經意的晃動著。
「妞妞。
」夏勇喊道。
趙汗青看到他,猛地跳起來,三下兩下的沖進了山林裡不見了。
夏勇愕然,旋即又嘆口氣。
這孩子又變成這樣了。
他沿著山路疾步前行很快來到蕭織這邊,蕭織正如同往日那般坐在日光下紡線。
雖然衣裳布料君小姐都送來足夠的,但蕭織還是保持每日勞作不停。
或許她隻是不想讓自己閑下來。
「她走了?
」蕭織問道。
夏勇點點頭,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蕭織沒有擡頭說道。
「公主。
」夏勇忽的喊道。
公主這個稱呼讓蕭織紡線停下來,她笑了笑。
「還什麼公主啊,國都亡了幾十年了。
」她說道。
夏勇施禮。
「那公主也是公主。
」他說道。
蕭織看向他。
「你想做什麼?
」她問道。
夏勇躊躇一刻,鼓足勇氣擡起頭。
「請公主恕罪,夏勇想要跟君小姐一起去河間。
」他說道。
「老夏,你說什麼呢!
」楊景的聲音在後喝道,人也疾步沖來,狠狠給了他一拳,「你忘了大哥的叮囑了嗎?
」
夏勇踉蹌後退幾步,神情卻愈的堅定。
「我沒忘,大哥讓我們照顧好大嫂妞妞,照顧好大家。
」他說道,聲音沙啞,「可是,我心裡一直後悔,我後悔當初沒有跟著大哥去外邊找官府要公道,我後悔什麼事都讓大哥一人去做,大哥他多累啊,他也是人啊,他做不到的時候,肯定也很難過,可是我沒有在他身邊,我什麼都沒有幫上他。
」
他說著擡手捶著胸口。
「我後悔啊,這十年來,我天天後悔,我想大哥要是回來了,他再要出去,我一定跟著,就像當初殺敵那樣,我跟著他,我跟著他一起,是死是活都一起。
」
楊景的眼圈紅,攥緊了手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大哥走的時候,我沒有跟著。
」夏勇伸手指著山下,「現在大哥教出的徒弟,也要去做大哥曾經做過的殺敵報國為民的事,我不想在這裡等著她回來,我要跟她一起去,能回來就一起回來,回不來就一起不回來,我再也不想等了。
」
他說著跪下來對著蕭織叩頭。
「請公主恕夏勇不能守約了。
」
蕭織看著他。
「是他說帶著你們建功立業,是他說跟著他出生入死就能得富貴榮華,是他說你們將被萬民敬仰。
」她說道,「什麼都是他說的,就算最後什麼都沒有,你們也從來沒有逼他,跟著他出生入死,不是因為他說的這些,然而他就為了這些扔下了你們,夏勇,你們要記得,不是你們對不起他,是他不要你們,是他對不起你們。
」
「大嫂你不要說了。
」楊景急道,又擡手給了夏勇一拳,「你胡說八道什麼。
」
夏勇伏地叩頭沒有說話。
蕭織站起來。
「你要記住,你們現在去河間府,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君小姐,更是為了這亂世的可憐百姓。
」她說道。
夏勇和楊景愣了下,有些怔怔的看著她。
她說什麼?
蕭織又笑了笑。
「當然,做這些不是為了什麼建功立業萬民敬仰,隻不過亂世可憐人可憐可憐人罷了。
」
說罷,將頭上的簪子拔下來。
這與其說是一枚簪子,不如說是一枚令符。
「夏敢勇,請兵。
」她說道,將令符遞過來。
夏勇和楊景渾身抖,夏勇更是顫抖著接過令符。
「末將遵令。
」他顫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