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這晚喬安琛發現初壹心情好像特別好， 回家路上她溫柔得有些不像話， 眼睛總是彎彎的，像是盛著一汪碎星星。

　　 臨睡前， 她更是挪了過來，抱著他的手臂，突然變得有點黏人。

　　 喬安琛思考了一下，發現兩人好像很久都沒有過夫妻生活了。

　　 他伸手過去，把初壹的頭髮挽到耳後， 掌心托著她側臉， 大拇指的指腹刮了刮底下柔膩肌膚。

　　 「……怎麼了？
」初壹目不轉睛， 盯著喬安琛突然變得深情起來的面容，莫名緊張得想咽口水。

　　 「你是不是……」他遲疑著。

　　 「唔？
」

　　 喬安琛頓了頓，直接用行動代替了問答，他俯身親住了她。

　　 初壹先是一愣， 隨後眉頭微皺，又舒展開來。

　　 她大概能猜到喬安琛的心路歷程了。

　　 ——應該是， 突然對她的熱情有些無措，左思右想，最後找出來這麼一條理由。

　　 因為許久沒有夫妻生活所以熱情暗示。

　　 「……」

　　 初壹也不解釋什麼了，她默默配合著喬安琛的動作， 就像是一個在背後包容著無知丈夫的偉大妻子。

　　 聖誕節過後，嵐城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 踩上會有薄薄的腳印， 觸目所及， 世界都染上了一層微白。

　　 寒冷阻擋了初壹出門的步伐，她就像是一隻冬眠的小動物，每日窩在家裡畫稿，給自己煮上一杯熱騰騰的奶茶。

　　 喬安琛偶爾會好奇，那種甜絲絲，帶著一丁點茶香，充斥濃鬱奶味的東西。

　　 有次初壹煮了給他分享了一點，喬安琛拿著她杯子抿了口，先是皺起眉頭，隨後舒展開來。

　　 「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喝。
」

　　 「比你的咖啡好喝吧！
」初壹護短似的維護著自己奶茶黨尊嚴。

　　 喬安琛認真思考了一下，搖搖頭回答。

　　 「不，我覺得還是咖啡更棒一點。
」

　　 「哼。
」初壹把他手裡屬自己的奶茶瓷杯搶回來了。

　　 喬安琛驚異了兩秒，覺得她實在是太過小氣了一點。

　　 他不過是，才僅僅喝了一口她的奶茶而已。

　　 聖誕節之後沒多久就是元旦，前幾年初壹都是和程栗一起跨年的，還有一群其他的朋友。

　　 但是今年不一樣了，她變成了一個已婚人士。

　　 鑒於喬先生以往歷來的表現，初壹不敢對他有任何的期待，而是提前幾天就開始問他元旦節計劃。

　　 當然，他是毫無計劃的。

　　 初壹躺在床上，和他肩並肩，她掰著手指頭數著。

　　 「通常我和程栗都會去星世紀廣場那裡跟大家一起倒計時跨年，也去過綠水洲看煙花，或者是開個酒店頂樓包房，和朋友一起玩個通宵，當然——」

　　 初壹話頭一轉，「這些都是程栗安排的，她比較喜歡熱鬧，我是偏向於安靜人少一點的，不過跨年也總要一點點的儀式感，畢竟是新的一年了。
」

　　 她仰頭看著喬安琛，睜大眼，滿臉都是故作的期待，「你覺得呢？
」

　　 喬安琛放下手裡的kindle，思索片刻，眸光轉到她臉上。

　　 「嗯，你說的也是。
」

　　 「那你更傾向於哪種方式去跨年？
」

　　 「你以前怎麼過的？
」初壹突然想起問。

　　 喬安琛怔了怔，須臾，緩緩道，「不是在加班，就是一個人在家隨便吃點，沒怎麼過。
」

　　 ……是根本沒過過吧。

　　 初壹意料之中又有些感慨。
算了。

　　 她伸手拍了拍喬安琛的肩膀，語氣很溫柔。

　　 「那我們到時候就去星世紀廣場吧，第一次跨年的人去那邊比較能感受到氣氛。
」

　　 喬安琛心中湧起一陣怪異，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收到了一種來自長輩的關愛。

　　 元旦節那天很冷，可大家的心都是熱的，星世紀廣場一如既往的熱鬧，人頭攢動，對面不遠處的星子大廈依舊巍峨屹立，如同一顆子彈頭衝入雲霄。

　　 這座樓是嵐城地標性建築，夜裡會亮起各色燈光，像是一座美麗的燈塔。

　　 每逢重大節日時，大廈外圍還可以變幻出任何字體，更是每一家追星粉絲必爭之地，曾屢次傳出某某某粉絲又斥鉅資，包下了星子大廈一整晚，為他們的愛豆亮起獨一無二的告白宣言。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夜空中，星子大廈在展示著絢麗的燈光秀，廣場聚集著很多人，都在仰頭看著。

　　 距離跨年還有一個小時。

　　 初壹和喬安琛都穿得很多，大衣棉服，圍巾帽子，饒是這樣，和喬安琛走在一起時，總有些人會被他氣質吸引，不自覺投來目光。

　　 喬安琛人高腿長，今天罕見沒有穿西裝，黑色工裝羽絨服內搭的是毛衣和襯衫，羽絨服的帽子很大，上頭有細軟濃密的毛，他下巴埋在灰色羊毛圍巾裡，俊氣的眉眼很冷靜，眸中帶了點不苟言笑的禁欲。

　　 仿佛是哪個韓劇裡走出來的明星偶像，再加上，旁邊還牽了個小個子的女生，兩人情侶檔的搭配更是想讓人多看幾眼。

　　 「冷嗎？
」站在臺階上，喬安琛問她，初壹搖搖頭。

　　 兩人剛從餐廳出來，裡頭暖氣充沛，一時半會還沒感受到外面寒冷。

　　 星子大廈旁邊有許多景點和特色商鋪，時間還早，大家都在附近閒逛著散步。

　　 初壹被喬安琛拉著手放在羽絨服口袋，兩人難得有這種放鬆下來的閒暇時光，肩並著肩，一起消磨著時間。

　　 穿梭在燈光通明的大街上，周圍都是陌生的人潮，初壹隨便逛著，途徑一家書店時，兩人的活動中止了。

　　 喬安琛一頭紮了進去出不來。

　　 臨近跨年鐘聲響起時，隱約傳來煙花炸開的砰砰聲，外頭開始有躁動，初壹把喬安琛用力拖出書店，他手裡已經提了一整個袋子的書。

　　 廣場上的人比起之前起碼多了一倍，兩人艱難的找了個視角不錯的觀景點，頭頂已經是一片流光溢彩。

　　 這場煙花和燈光秀整整持續了十多分鐘，最後，星子大廈正中的位置，出現了巨大而醒目的數字。

　　 在所有人的歡呼中，耳邊傳來熱烈而一緻的倒計時，同眼前數字切換一樣，時間在慢慢往前走，舊的一年即將過去，新的生活即將到來。

　　 「10、9、8……」

　　 「3、2、1——」

　　 隨著最後一個數字落下，周圍紛紛尖叫歡呼。

　　 「新年快樂！
——」

　　 喧鬧的人群中，朋友相互擁抱，情侶在絢爛的夜空下親吻，互相喜歡的人相視一笑。

　　 恰巧的，初壹旁邊左右都是一對情侶，年輕幸福的兩張臉龐靠在一起，毫不顧忌的吻上對方的唇。

　　 初壹擡頭看著喬安琛，恰逢他低下眸來，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盛開的煙花，倒映著五顏六色的光。

　　 初壹後知後覺得發現，喬安琛除了在床上，好像從來都沒有親過她。

　　 「喬安琛…」她輕聲說，話語夾雜在一陣砰砰聲中虛幻得有些不真實。

　　 「你能親我一下嗎？
」

　　 喬安琛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是極其傳統的性子，喬安琛覺得這些親密的事情就應該放在家裡去做，或許，在準備做某種事情的時候用來襯托氣氛。

　　 他目光不自然轉向周圍，遊離了幾秒後又回到初壹臉上，他對上她認真而專注的眸子，腦中那些慌亂紛雜的念頭都瞬間沒有了。

　　 似乎，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隻是很簡單的想親親她而已。

　　 喬安琛低下頭去，碰到了她的唇，和往常一樣的柔軟溫熱，帶著一點點水果香。

　　 他仿佛受蠱惑般咬上了她的唇瓣，輕輕含了一口。

　　 兩人相擁的手臂漸漸收緊，身體貼得原來越近，初壹整個人都被揉進了他懷裡。

　　 她仰著頭，脖子漸漸發酸，煙火還在繼續，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讓他們有種不管不顧的心安。

　　 像是這樣，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

　　 夜風很涼，吹起喬安琛的額發，血液中滾燙的熱度也慢慢隨之降溫，他平復著呼吸，抱著懷裡人的手臂又抱緊了幾分。

　　 「…你心跳得很快。
」初壹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傳來，喬安琛未動，目光看著前方回答。

　　 「是。
」他垂眸看著初壹的頭頂。

　　 「我覺得在外面很不一樣。
」

　　 「你不好意思嗎？
」初壹從他胸前擡起頭來，眼睛水水的，嘴唇很紅。
是那種不塗任何東西，完全被滋潤過後的自然紅色，很誘人，很曖昧。

　　 喬安琛眸色加深了一點，嗓子有點沙沙的，低沉動聽。

　　 「嗯，我們下次還是回去好了，在家裡做這些事情。
」

　　 初壹皺起眉頭，臉上露出困惑。

　　 「你不喜歡嗎？
」

　　 「嗯。
」喬安琛不假思索點頭。
再來幾次，估計他就當場自燃了。

　　 初壹有些失望，但又很快恢復了，畢竟對她來說，今晚已經是一個可以存進記憶美好部分的難忘夜晚了。

　　 她很滿足。

　　 跨年夜過後，兩人每天的生活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喬安琛依舊早出晚歸，日子平闆無波，簡單得像是白開水，寡淡而無味。

　　 飯桌上，初壹和喬安琛就未來幾天的菜單聊了兩句，說完也無多話了，各自上床休息。

　　 她最近追了一部日漫，男女主角的互動十分有愛，很萌很甜，她看到精彩部分總會捂著唇在被窩笑著打滾，喬安琛這時會移開注意力，莫名打量她一眼，就又收回視線。

　　 初壹對他涉及的那些專業都不懂，曾經跟著他看過幾頁書，字她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她盯了許久，終於放棄掙紮，抱著自己的手機沉迷在膚淺的俗世誘惑中了。

　　 兩人躺在一起完全沉浸在兩個不同的精神世界裡，互不相幹，夜晚如同之前的每一個那樣，悄然過去。

　　 似乎沒有波瀾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小年的時候，外地的同學朋友紛紛回來。

　　 朱自清在《冬天》裡面說過這麼一句話，後來被網友廣為流傳。

　　 —— 「從此故鄉隻有冬夏，再無春秋」

　　 這句話也被初壹身邊的同學們用來自嘲。

　　 嵐城是一個很安逸的小城市，沒有很現代化的產業支柱，也沒有很好的發展空間，相比於一線大城市可謂天上地下。

　　 每年的應屆畢業生幾乎都在往繁華的大都市一腔孤勇的奔赴著，有些紮根立足，有些還在毫無安全感的漂泊，隻有每年冬季時才有機會回家，看望一下自己的故鄉。

　　 初壹他們剛開始每年都會組織同學聚會，可隨著畢業的年歲越長，有些東西也悄無聲息的就淡了，到後來，總是叫著要組織，卻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臨近春節，死寂了一整年的同學群又開始活躍了起來，今年大概是反省了一下，決定不拖泥帶水，班長在群裡和幾個積極分子快刀斬亂麻敲定了同學聚會時間，能來來，不來拉倒，不再像去年那樣遷就這個遷就那個，最後一事無成。

　　 很奇怪的，這樣一來，大家反而出席的很整齊，缺席的人比起往年都要少。

　　 同學聚會原本是可以帶家屬的，但是由於近兩年成家的人太多，基本都快變成家庭聯誼了，順應民意，出了一條規定。

　　 今年不能帶家屬。

　　 初壹看到時還鬆了口氣，這樣就不用被人追問——

　　 「啊，你老公怎麼沒有陪你來呀。
」

　　 當然沒有啊。

　　 初壹可不想把一場快樂的同學聚會變成一件悲傷的事情。

　　 以喬安琛的性子，大概在她同學聚會上坐不了兩分鐘就會提出要告別離開了吧。

　　 兩三年沒有見面了，身邊的同學也都已經大變樣，記憶裡還是很瀟灑獨立的女生突然成為了孩子母親，永遠說著自己不想長大的小女孩也已經結了婚，一細數下來，似乎隻有程栗還保持著單身貴族的身份了。

　　 幸好她今天沒在現場，不然一定會作為話題中心。

　　 程栗在這新年之際，陪著她男朋友去日本出差了，兩人簡直片刻不得分離，看得初壹是又妒又恨。

　　 剛好提到這裡，大家紛紛說起了和老公一起旅行的事情，回憶著自己蜜月去了哪裡，每年約好一起去幾個地方。

　　 「我和我老公當初去的馬爾代夫，當時剛畢業嘛，又沒什麼錢，就在網上找了蜜月旅行必去之地，隨隨便便就走了。
」

　　 「我們去的是日本，因為我夢想一直就是去日本看櫻花，然後一邊泡著溫泉一邊喝清酒，後來他就陪我去了~」另一位女同學滿臉甜蜜說。

　　 「你們都好浪漫哦，我們去的泰國。
」旁邊女同學忍不住翻白眼了，「結果在看人妖表演的時候我老公還被拉上臺一起跳舞，衣服都差點脫光了，簡直丟死人了。
」

　　 「哈哈哈哈哈——」其他人紛紛笑得前俯後仰，笑完，突然想起什麼，看向了從話題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初壹。

　　 「哎，初壹，你和你家那位蜜月去了哪裡？
快快快，和我們說說！
檢察官的浪漫是不是與眾不同？
」

　　 初壹面如菜色，閉緊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