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時間定格了一瞬， 喬安琛似乎動了下唇， 組織幾秒措辭之後， 有些底氣不足地開口：「他…家裡出了點事情，沒有地方住，所以先帶到我們家暫住一下。
」

　　 初壹：「………」

　　 她大概懂了， 就是喬安琛又做好人了。

　　 沒關係。

　　 初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他身後的小孩，儘量讓自己語氣神態放柔。

　　 「那你先帶他去洗個澡，我去把隔壁房間收拾一下。
」

　　 喬安琛眼神閃了閃， 點點頭，「好。
」

　　 家裡是沒有小孩子的衣服的， 小孩洗完澡出來還是穿那一身，他格外安靜，不知道是因為性格本來就如此還是到了個陌生地方。

　　 初壹問喬安琛：「他吃過飯了沒有？
」

　　 喬安琛露出兩秒茫然， 接著才仿佛想起來， 低頭問那個小孩。

　　 「你吃過晚飯了嗎？
」

　　 小孩子擡起眼，有些膽怯的搖了搖頭。

　　 初壹：「……」

　　 她看了眼喬安琛， 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那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好不好？
你想吃麵條還是餃子？
」初壹彎腰下去柔聲問。
家裡也隻有這兩樣東西了。

　　 小孩抿了下唇， 小聲說：「餃子…」

　　 「那你等一下， 姐…」初壹話一脫口， 就感覺自己似乎應該是被人叫阿姨的年紀了。

　　 她糾結了幾秒， 艱難道：「阿姨去給你煮餃子。
」

　　 初壹說完正準備去廚房， 小孩黑亮的眼睛看了她幾眼， 突然開口， 聲音稚嫩又猶豫。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阿姨，像姐姐…」

　　 初壹頓時笑了起來，忍不住指向旁邊的喬安琛說：「那你覺得他像什麼？
」

　　 「叔…」小孩說了一個字，反應過來，有些心虛的改口：「哥哥。
」

　　 初壹收起臉上的笑，很認真的看著他，教育，「小朋友是不能撒謊的哦！
不然鼻子會變長！
」

　　 「叔叔！
」小孩立刻仰頭看著喬安琛，有些遲疑，又鄭重的補充了一句，無比清脆響亮叫道：「叔叔。
」

　　 喬安琛：「………」

　　 餃子不一會就煮好了，初壹盛在盤子裡端出來，一個個白胖胖熱乎乎冒著氣，小孩明顯餓狠了，拿起筷子往嘴裡扒拉，腮幫子鼓鼓的，動作雖然有點急促但不狼狽，看得出來家裡教育很好。

　　 初壹在對面坐著，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一盤餃子吃完，初壹也差不多瞭解了。
小孩今年剛滿六歲，在讀一年級，名字叫黎言，今天原本是六一兒童節放假在家，爸爸媽媽卻突然被帶走，家裡也查封了，他已經在警察局待了一整天。

　　 喬安琛晚上剛好過去確認事情，負責這起案件的那個警察立刻拉著他不放，頭痛不已，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小孩。

　　 他們家親屬都在國外，雖然已經聯繫上了，但回來也要好幾天，這邊相關的人員都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而這幾個值班警察要不是一個人住，要不連女朋友都沒有，唯一一個結婚了的家裡也沒有多餘房間，總不能讓人家兩個閨女和他擠一張床。

　　 最後思來想去，正好看到喬安琛過來，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大家都知道他去年才結婚，妻子人還挺好。

　　 小孩就一個人縮在角落裡，聽到說話聲，仰起頭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喬安琛一時之間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似乎讓他暫住兩天也不是不行，剛好有空房，初壹也在家。

　　 喬安琛當時沒有考慮太多，幾雙眼睛都盯著他，就順勢答應了。

　　 後來回來路上才發現好像有點不好，因為，他貌似沒有提前和初壹說過。

　　 推開門時他還在想著怎麼跟初壹開口，但好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初壹好像對這個小孩比對他還好，喬安琛悄悄鬆了口氣。

　　 吃過餃子，小孩就去睡了。
他話很少，隻有在初壹詢問他年齡姓名一些問題時才會擡起眼小聲回答，大概是今天一天經歷了太多事情，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範圍。

　　 幫他關好燈，小心關上房門退出推來之後，初壹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闆起臉盯著身後的喬安琛，嚴肅道：「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

　　 臥室，兩人穿著睡衣在床上相對盤腿而坐，初壹質問著喬安琛。

　　 「你突然帶一個小孩子回來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

　　 喬安琛心咯噔了一下，連讀書時面對老師都沒有這種緊張感，他甚至屏氣咽了下口水，腦中飛快想著怎麼解釋。

　　 「當時…大家都在等著我回答，那小孩也在，我不好再特意出來打電話跟你商量。
」其實…他不敢說，是自己忘記了。

　　 初壹倒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心裡總覺得有哪不對勁，讓她一口氣不上不下。

　　 「那你回來的時候怎麼也不和我提前說？
！
」她目光立刻瞪過去，終於想到哪不對了。

　　 「我…怕你睡了。
」喬安琛弱弱道。
況且事情已成定局，他再說也沒什麼用了好像，而且那小孩就坐在後頭，他總覺得有點開不了口。

　　 「………」初壹才不信他的鬼話，她憋著氣，又忍下去了，還是勉強心平氣和道：「他家裡是怎麼回事？
」

　　 喬安琛倒是悄悄鬆了口氣，立即回答：「就是最近出的那起最大的經濟案件，他父母都是涉案人。
」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

　　 「情節還挺嚴重。
」

　　 初壹沉默了下來，過了會，還是問：「那他以後怎麼辦？
」

　　 「一般是其他近親屬代為撫養。
」

　　 「那如果沒有呢？
」

　　 喬安琛默了一下，回答：「可能會送到孤兒院。
」

　　 空氣因為這一句話而變得沉重起來，初壹也沒有心思再去糾結她和喬安琛的那點小事，在這種關乎一個人命運的話題上，似乎什麼都是不值一提的。

　　 她又想起剛才那個安靜沉默的小男孩，一時間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睡吧。
」須臾，初壹出聲。
喬安琛神色頓了頓，點頭。

　　 第二天剛好是周日，喬安琛一大早起來去加班了，初壹也不敢賴床，在他走沒多久，也跟著起來了。

　　 那個小孩的親屬接到通知在準備回國，但具體時間還沒確定，初壹也一時半會不知道他還要住多久。

　　 準備好早餐，就聽到隔壁門發出了哢嚓一聲響，初壹擡頭，看到門後露出那張怯懦的臉，初壹朝他笑了笑。

　　 「小言，早呀。
」

　　 「姐姐早。
」他抿了抿唇，走了過來，乖乖爬到餐桌前椅子上坐好。

　　 「刷牙洗臉了嗎？
」次臥也是有獨立衛生間的，初壹打量了眼他白嫩乾淨的臉，出聲問道。

　　 「洗了。
」小孩很乖的回答。

　　 因為有小孩子在，初壹早餐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破天荒熱了牛奶，做了三明治，還洗了新鮮水果。

　　 兩人吃完早餐，初壹帶他出門，去商場買衣服。

　　 昨天來的時候，小孩隻背了一個小書包，其他什麼也沒有，初壹帶著他打車去了附近商場。

　　 整個過程他很安靜聽話，初壹讓他試什麼就去試，買完之後，隻很小聲的和她說謝謝。

　　 兩人經過一個甜品店時，他目光落在櫥窗那裡展示的冰淇淋上好幾秒沒有移開，被初壹發現之後，倒是咻的一下收回了視線。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
」初壹突然改變了方向，準備走進去，小孩立刻拉住了她的手，囁嚅著。

　　 「姐姐，我不想吃冰淇淋。
」

　　 「可是姐姐想吃啊。
」初壹笑眯眯地說。
小孩垂下頭不說話了，乖乖被她牽著進去。

　　 最後兩人一人拿了個草莓冰淇淋出來，那圓圓的雪糕球上頭還點綴著大草莓，粉嫩誘人。

　　 小孩眼眶有點紅紅的，咬了口手裡的冰淇淋，睫毛顫動兩下，像是快哭了。

　　 「怎麼啦？
」初壹心立即酸了，蹲下來看他，難過不已。

　　 「沒什麼。
」他死死低著頭，伸出手背抹了抹眼睛，嗓音帶了哽咽。

　　 「就是怕、以後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冰淇淋了……」

　　 初壹的視線瞬間就模糊了。
她半蹲在他面前，把小孩抱到了懷裡，拍著他腦袋不停安慰。

　　 「不會的，小言，過幾天你的小姨他們不就從國外回來了嗎？
他們會像姐姐這樣對你好的…不，會比姐姐對你更好。
」

　　 「所以不要難過了。
無論多大的苦難都會過去的。
」

　　 「嗯…」他埋在她肩頭悶悶地應道。
初壹仰頭眨了眨眼睛，逼退裡頭淚意，方才開玩笑說。

　　 「再不吃冰淇淋要化啦。
」

　　 小孩立即從她懷裡站直身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擦眼睛，然後努力地對她笑了一下。

　　 「嗯！
」他低頭咬了口冰淇淋，含糊道：「好好吃。
」

　　 買完衣服和一堆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去，時間才下午三點，初壹又帶他去超市逛了逛，買了菜和水果。

　　 時間還早，初壹順便把家裡剩的黃油麵粉，加上蔓越莓，做了一盤小餅乾。

　　 烤箱一出爐，空氣中都是香甜的味道，烤得焦黃的餅乾上點綴著紅紅的蔓越莓幹，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還帶著酸酸甜甜。

　　 初壹很喜歡吃蔓越莓餅乾，做了好幾次，現在都十分熟練了。

　　 倒是小孩很驚喜，初壹把盤子端出去放到他面前，讓他開心得立即眼睛一亮。

　　 「姐姐，你好厲害！
」

　　 「嘗嘗，好吃嗎？
」

　　 他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後不停點頭。

　　 「比我在外面買的還要好吃一點！
」

　　 「那全都給你。
」初壹把盤子推到他面前，眉眼彎彎。

　　 「姐姐去做飯了，你自己乖乖玩，不要吃太多，要留著肚子吃晚餐。
」

　　 小孩乖巧點頭答應。

　　 喬安琛今天倒是回來的比以前都早，初壹才剛弄完一半，就聽到門邊傳來動靜。

　　 他看到黎言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面前擺著一盤餅乾，又不見他吃，就這樣幹看著。

　　 「怎麼不吃？
」喬安琛走過去問，順手拿起一塊，放到嘴裡。

　　 黎言動了動，仰頭看著他，叫了聲，「叔叔。
」

　　 喬安琛動作一頓。

　　 他叫初壹是姐姐，叫他叔叔，那他和初壹之間的輩分算什麼？

　　 喬安琛錯亂了兩秒，又覥不下臉來讓人家叫他哥哥。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影響什麼。

　　 喬安琛索性不去想了。

　　 「姐姐在做飯，讓我留著肚子吃晚餐。
」黎言很乖順地回答。
初壹讓他不要吃太多，就真的隻吃了幾塊，然後忍著不動了。

　　 「哦。
」喬安琛點點頭，然後看向了廚房的初壹，從他進來到現在，都沒搭理過他。

　　 喬安琛想了想走進去，在她旁邊主動問：「今天做什麼菜？
」

　　 初壹揚著下巴示意了一下手邊的配菜，發出一個單音節，意思是讓他自己看。

　　 喬安琛默了兩秒，又說：「你們今天到做什麼？
」

　　 「到給小言買了點衣服。
」這次初壹倒是搭理他了，隻是語氣不冷不熱的，喬安琛面色一頓，半響，悻悻說道：「我來做吧，你去休息。
」

　　 「不用了。
」初壹轉頭打量了他一眼，聽不出喜怒。

　　 「你上了一天班，還是自己去休息一下吧。
」

　　 說完，初壹就自顧自忙活了，喬安琛在原地站了會後，默默地轉身走了。

　　 晚上吃飯時氣氛倒是挺好，初壹面色柔和，嘴角時刻帶著笑意，和黎言聊著天，喬安琛偶爾也能插上兩句。

　　 說起他明天要上學的事情，喬安琛出聲：「和我上班時間差不多，我明天送你過去。
」

　　 「你順路嗎？
」初壹看向他問，喬安琛回答：「離得不遠，沒關係。
」

　　 「好。
」她點點頭，然後對黎言笑了笑：「那姐姐下午去接你下課。
」

　　 「對了。
」初壹又想起什麼說：「待會我把小餅乾用袋子裝起來，你明天可以帶學校去吃，晚上有什麼想吃的菜嗎？
」

　　 黎言搖了搖小腦袋：「姐姐做的我都吃。
」

　　 「姐姐做菜好吃嗎？
」初壹見狀開玩笑問，黎言正在咬雞翅，聞言很捧場的大力點頭：「好吃！
」

　　 「那下次這位叔叔有空叫他給你做一頓，叔叔做得菜更好吃。
」初壹望著喬安琛笑吟吟打趣，黎言立即有些驚奇的仰頭望著他，眼睛瞪得圓圓的，好像很不可思議。

　　 「幹什麼，不相信嗎？
」喬安琛睨了他一眼，黎言立即搖頭。

　　 「不是…」他低著臉扒飯，聲音含糊不清的，「就是你長得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初壹樂不可支，喬安琛都被他氣笑了，追問：「那叔叔長得像什麼樣子？
」

　　 「就…」黎言歪著腦袋認真思考了許久，最後怯怯地看了喬安琛一眼，吞吐道：「很嚴肅，有點嚇人。
」

　　 喬安琛：「………」難怪他說，怎麼昨晚全程這小孩一句話都不和他說，一到家，立刻就對著初壹開口了，原來是他長得嚇人了。

　　 「喬安琛，你以後晚上不要出門了。
」初壹對他說。
喬安琛很鬱悶，莫名其妙。

　　 「為什麼？
」

　　 她慢悠悠地補全後半句。

　　 「因為你會嚇到小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