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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嬌娘》第116章 醉酒(一更)

首輔嬌娘 偏方方 4350 2024-05-25 09:50

  蕭六郎雇的是最快的馬車,八月底便抵達了清泉鎮。

  路過天香書院時,馮林先將行李搬回寢舍,出來後碰到了黎院長。

  黎院長見到他挺意外:「咦?
怎麼這麼快?
你不是去鄉試嗎?
你沒趕上還是怎麼著?
六郎呢?

  「趕上了趕上了!
我倆考完就回來了!
那個……我回頭再與您細說,六郎在外頭等我,院長再見!
」馮林乾笑著說完,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誰不知道蕭六郎是黎院長的寶貝疙瘩,自己不溜快一點,黎院長能拉著他問個天昏地暗。

  馮林嗖的蹦上馬車。

  「怎麼了?
」蕭六郎問。

  「黎院長!
」馮林說,「別被他逮住了,一會兒問得你回不了家!

  蕭六郎深以為然,催促車夫趕緊將馬車趕回了村子。

  車錢是早在省城就結清了,但車夫跟著他們跑了一路做車夫、做小廝,任勞任怨著實辛苦,蕭六郎又給他一兩銀子。

  車夫受寵若驚,忙不疊地到躬身拱手。

  「路上小心。
」蕭六郎說。

  「誒!
多謝蕭公子!
」車夫開開心心地上了馬車。

  乾他們這一行的拿的都是辛苦錢,別看外出一個多月,真正落到自己手裡的銀子不過二三兩,加上這一兩,下月家裡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蕭六郎與馮林往村子裡走去。

  他們六月底離村時,村子裡的晚稻剛種下,隻是稀稀拉拉的小稻苗,如今全長成了綠油油的一片。

  「哇!
你們村的麥子長得真好!

  今年氣候反常,雨水稀少,農田乾旱,導緻不少莊稼都在地裡旱死了。
他們從省城一路走來,親眼目睹,內心震撼。

  然而清泉村的莊稼卻好似沒受乾旱的影響,長得那叫一個茁壯。

  「是稻子。
」蕭六郎糾正他,不過心裡也閃過同樣的疑惑,為何自己村的莊稼長得這麼好?

  「哦。
」馮林應了一聲,突然指著前方,「你看!
水渠!
不錯啊,你們村都挖上水渠了!
換了裡正就是不一樣啊!

  顧老爺子下台後,村子裡選了新的裡正,姓羅二叔是族親,據說快出五服了,不過因住得近,兩家走動挺多,因此關係還算親厚。

  羅裡正沒顧老爺子有文化,但他是個辦實事兒的,村裡哪個鄉親有困難,他都會搭把手幫一幫。

  可要說挖渠……

  不是蕭六郎小瞧羅裡正,而是大家鄰裡鄉親的,相處這麼久,羅裡正會什麼不會什麼蕭六郎還是看在眼裡的。

  他是一個相對保守的裡正,輕易不會大興土木,而且村子裡也沒錢大興土木。

  「哎!
六郎!
」一旁的馮林又呱呱叫了起來,「你看!
水車!
天啦天啦!
我沒眼花吧?
你們村子居然有水車啦!

  馮林長這麼大,見過水車的次數屈指可數。

  水車可是好東西,能將低處的水引流到高處去,用來灌溉農田最好不過了。

  隻是水車在這種小縣城裡並不多見,一般比較富庶的村子才能安排上水車,他們從省城回來的路上就見到過幾次水車,不過都因為乾旱,本身村裡的水塘就沒了水,是以水車都成了擺設。

  馮林不解道:「話說,你們村子的水哪兒來的?

  蕭六郎的目光順著水渠一路往羅二叔家的後山而去,他蹙眉,喃喃道:「引了山上的瀑布嗎?

  那就不是普通的水渠了,跨越了半座山頭,得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可能挖出來。
不僅如此,還需對山上的地形異常熟悉。

  「哎呀!
六郎回來啦!

  是張嬸兒。

  張嬸剛從羅二叔家出來,手裡還拎著一籃子野果,她覺著自家八成要走運,每回秀郎考試歸來第一個看到的都是她!

  「張嬸。
」蕭六郎打了招呼。

  「張嬸!
」馮林也笑嘻嘻地打了招呼。

  馮林總來村子,張嬸已經認得他了,張嬸笑道:「可算回來了,這回比上次去的久啊!
省城很遠吧!

  鄉下人不懂考試與放榜的日子,不知蕭六郎其實是鄉試的外地考生裡最早回家的,隻覺得他比上回多離開了一個月呢。

  蕭六郎沒解釋什麼,說道:「是的,省城比府城遠,多走了半個多月才到。

  「我說呢!
」張嬸一副我果真很聰明的樣子,「好了,離家這麼多天,惦記嬌娘了吧,趕緊回去,她在呢!

  今天天香書院放假,私塾不放假,顧小順去鎮上照顧兩個寶寶了,顧嬌在家裡做事。

  蕭六郎與馮林進了屋,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顧嬌,是一個農戶打扮的男人。

  二人皆是一愣。

  男人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過身來,眸子一亮:「六郎?
這位是……馮秀才吧?

  馮林怔怔:「呃……我是,您是……」

  「羅裡正。
」蕭六郎打了招呼。

  羅裡正撓頭一笑。

  馮林恍然大悟:「你就是新上任的裡正啊?
你可真厲害,又是挖水渠,又是做水車的,全村的莊稼都讓你給盤活了!

  羅裡正先是一怔,隨即憨厚老實地笑道:「馮秀才誇錯認了,挖水渠的不是我,做水車的也不是我!

  馮林一臉驚詫:「不是你是誰?

  蕭六郎的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他下意識地朝堂屋後門望去,恰巧此時,顧嬌一邊擦手一邊進了堂屋。

  她看見蕭六郎,步子就是一頓。

  她是知道鄉試結束的時間的,她也知道大概什麼日子放榜,她估算著蕭六郎應該是放榜之後才會回來,不料竟是這麼快。

  她怔愣的小模樣有些天然呆。

  蕭六郎感覺自己的心口好似不受控制地顫了下。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與羅裡正打了個招呼。

  羅裡正一頭霧水,剛剛不是打過招呼了麽?

  顧嬌看著蕭六郎,不自覺地彎了彎唇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不在省城多玩幾天。

  蕭六郎雲淡風輕道:「省城也沒什麼好玩的。

  顧嬌:「哦。

  羅裡正笑道:「方才正說你呢,馮秀才問我水渠是不是我挖的,水車是不是我做的,哈哈,我哪兒有這等本事?

  他說著,對馮林道,「是嬌娘!

  「啊……」馮林目瞪口呆。

  顧嬌開山種葯田,還挖了個魚塘,在瀑布的水引入魚塘時順便也挖了一條水渠直通村裡。

  天氣乾旱,山上的瀑布也小了許多,但灌溉村子裡的農田還是夠了。

  蕭六郎深深地看了顧嬌一眼。

  「不是吧?
才走兩個月,你連魚塘都挖出來了?
」馮林倒是知道顧嬌買山的事,可他沒料到顧嬌如此雷厲風行。

  羅裡正對顧嬌道:「對了,你上次和我們說的打穀子和揚穀子的木車,我去找村裡的木匠做了,就是沒這麼快做出來,他們讓我問你,用哪種木材比較好?

  顧嬌想了想,道:「紅松、山楊、椿木、椴木都可以,硬度高,不易變形。

  「好!
那我先去了!
」羅裡正說著,又轉頭提前恭喜了蕭六郎與馮林幾句,預祝他倆鄉試能榜上有名。

  「什麼打穀子和揚穀子的車?
」馮林好奇地問。

  顧嬌解釋道:「就是能把穀粒與稻穗分離的車,以及把不夠飽滿的秕谷篩選出來,隻留下正常穀粒的車。

  「還有這種東西?
」馮林表示懷疑。

  他雖然分不清麥田與稻田,可脫穀粒他還是知道的。

  那都是抓著一捆稻子用蠻力往地上砸,砸得老費事兒不說,還不一定能脫乾淨,沒脫下來的稻穗就得用手去細細地摘一遍。

  他小時候給人摘過穀子,一天半個銅闆。

  至於說分離出秕谷與好谷,通常是先將穀粒曬乾,再選個有風的日子進行揚谷。
好谷較重,會落在地上;秕谷較輕,會被風吹到一旁。

  舂米之後也是用揚谷的方式來分離大米與穀殼。

  顧嬌讓人做的揚谷車原理上與揚谷一樣,可以分離秕谷、好谷,也能分離大米與穀殼,隻是揚谷車效率更高、更省力,也更乾淨徹底。

  原本羅裡正也不大信有這麼好用的東西,可見了顧嬌為鄉親們挖水渠與做水車後,羅裡正對她的本事與人品都深信不疑了。

  傍晚時分顧琰三兄弟才到家。

  小凈空的眼皮子從中午便開始突突直跳,他一進屋看見壞姐夫,終於明白為何自己眼皮子跳了一下午!

  他走進屋,一臉嚴肅地看著壞姐夫。

  嗯,沒有瘦。

  嬌嬌應該不用擔心。

  他又把蕭六郎拉到後院,讓蕭六郎給他摘棗樹上的棗子。

  蕭六郎擡頭望樹枝上:「都快九月了,哪裡還有棗子?

  小凈空的目光死死盯著蕭六郎的頭頂,他之前嚴格記錄過壞姐夫的身高,勉強能夠到第一根樹枝,現在壞姐夫已經超過樹枝了!

  壞姐夫長高了!

  事實上,這兩個月來,根據他的嚴密觀察,不僅壞姐夫長高了,顧琰哥哥與小順哥哥也長高了,就連嬌嬌也高了。

  全家唯一沒變化的是他與姑婆。

  嬌嬌說,那是因為他還小。

  可狗娃比他更小,狗娃都長高了!

  小凈空愁眉苦臉!

  「你怎麼了?
」蕭六郎看著他問。

  「唉,沒什麼,不說我了。
」小凈空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擡頭望向蕭六郎道,「說說你吧!
這次考得怎麼樣?
題目難不難?
有沒有把握?
若是中不了舉,家裡又得重新供你三年!

  蕭六郎萬萬沒料到躲過了黎院長,卻沒躲過小和尚……

  這都什麼大家長的小語氣?

  「你還知道三年考一次呢。
」蕭六郎好氣又好笑地挼了挼他的小寸頭,把摘下來的一顆紅棗遞到他手上,「給,拿去玩兒。

  小凈空看著手中乾癟的小棗子,撇撇小嘴兒。

  誰要玩兒?
幼稚!

  蕭六郎家裡人帶了禮物,老太太的是麻糖與黃豆酥。

  老太太開心!

  顧嬌把麻糖沒收了,黃豆酥一天隻能吃一塊。

  老太太不開心!

  給顧琰帶的是一塊玉做的硯台,圓形的,他就喜歡圓圓的東西,尤其是玉做的。

  顧琰:「多謝姐夫。

  給小凈空的是一套九連環。

  小凈空一臉高傲地接過,嘴上說著「什麼嘛,幼稚死了」,轉頭就躲進屋裡,暗戳戳地解起了九連環!

  給顧小順的是幾塊上等的木雕材料,如今他手上不缺工具了,就缺讓他禍禍的好木。

  「姐夫,這塊是啥木?
沒見過!
」顧小順掂著手中一塊黑漆漆的木塊問。

  「烏木。
」蕭六郎說。

  烏木非昭國所有,是從慶國那邊運來的,他們運氣好,半路遇上一支商隊。

  幾人都對自己的禮物很滿意。

  終於輪到顧嬌了。

  顧嬌心說這回總不能再給她送毛筆了,結果蕭六郎確實沒送筆,卻送了一遝紙。

  顧嬌:「……」

  這並不是市面上賣的那些糙紙,而是十分名貴的水紋紙,迎著光會有簾紋、竹紋或者花紋顯示出來,因而也叫花紋紙。

  花紋紙工藝複雜,造價昂貴,連府城都沒得賣,隻有去了省城才有。

  在昭國,送花紋紙約莫等於送花。

  花前月下,紅袖添香。

  然而顧嬌的笑容逐漸僵在了小臉上。

  被沒收了麻糖的老太太笑得前俯後仰。

  有一種浪漫,叫六郎認為很浪漫!

  --

  馮林也帶了東西,幾大塊煙熏驢肉,一瓶燒刀子酒,燒刀子是店家送的。

  顧嬌沒喝過古代的酒,聞著不太烈的樣子,她嘗了兩口,吃晚飯時都還沒啥反應,到洗碗時酒勁兒便上來了。

  蕭六郎先將馮林送去村口,又回來給小凈空洗了個澡,等他去竈屋找顧嬌時,顧嬌已經把洗了一半的碗扔在鍋裡,自個兒坐在了堂屋後門的門檻兒上。

  她背對著蕭六郎,一動不動地望著星空。

  蕭六郎走過去:「你在看什麼?

  顧嬌緩緩地扭過頭來,神情獃獃的、木木的,小臉蛋兒酡紅一片,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泛著晶瑩的水光。

  她的樣子與平日裡的清清冷冷的不一樣,倒像一瞬間成了孩子,特別無辜。

  「看星星。

  她說。

  聲音都軟軟糯糯的,帶著一絲迷糊的小奶音。

  蕭六郎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回屋吧,天黑了。

  「不回。
」她搖頭,嘟噥著小嘴。

  得,小凈空平時就是這樣。

  喝個酒,把自己都給喝成顧三歲了。

  顧嬌繼續仰頭看星星。

  「六郎。
」她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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