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醉酒
禾晏與楚子蘭說話的時候,幷未察覺,肖玨與林雙鶴站在不遠處的樹後。
林雙鶴瞧著瞧著,奇道:「看樣子禾妹妹竟然與楚子蘭認識?
那我昨日問她的時候,她爲何說不認識?
」
「你問過她了?
」
「是啊,我還問她,若你和楚子蘭發生衝突,她會站在哪一邊?
」林雙鶴搖搖扇子,笑道:「想不想知道她是怎麽回答的?
」
肖玨:「不想。
」
「你怎麽這樣?
」林雙鶴道:「我告訴你吧,禾妹妹想也沒想的就說,她不認識楚子蘭,當然站在你這一邊。
不過,」他看了一眼遠處正在交談的二人,道:「她這根本就是認識,爲何要說不認識?
」
肖玨嗤笑:「你爲什麽要相信一個騙子說的話?
」
「騙子?
」林雙鶴看向肖玨,「她騙你什麽了?
難道,」他想到了什麽,作勢低聲驚呼,「她和楚子蘭是一夥兒的?
也是徐敬甫的人?
」
肖玨懶得搭理他。
正說著,那頭那個叫應香的美艶婢子側頭來,恰好瞧見了他們,當即遠遠地喚了一聲:「肖都督,林公子。
」
這下縱是想躲也沒處躲了,林雙鶴站出來,矜持的點頭:「楚四公子,禾兄。
」
禾晏問:「你們也出來曬太陽嗎?
」
「隨意出來走走。
」林雙鶴拿著扇子,目光在禾晏與楚昭身上打了個轉兒,試探的問:「禾兄與楚四公子過去認識?
」
禾晏道:「隻是一面之緣而已。
在涼州衛所遇到,才知他是楚四公子,我也很意外。
」
「怎麽個一面之緣?
說來聽聽?
」林雙鶴不依不饒。
楚昭微笑著站在原地,沒有要主動解釋的意思,肖玨的目光亦是平靜,卻讓禾晏覺得有點冷,倒是宋陶陶很好奇,追問道:「就是就是,你們如何認識的?
」
「那個,」禾晏隻好硬著頭皮解釋道:「之前在朔京的時候,我在夜裡去樂通莊賭錢,贏了許多銀子,被人追打,無意中遇到了楚四公子。
楚四公子撿到了我遺落的銀兩還給我,當時我幷不知他身份,匆匆道過謝就走了。
」
「樂通莊?
」宋陶陶驚了,「禾大哥,你賭錢啊?
」
「你不是說你爹管你管得很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林雙鶴也忍不住問。
禾晏擡頭,對上肖玨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覺頭皮發麻,後退一步道:「我那時候也是爲生活所迫……我就去過一次!
再也沒去過了!
」
林雙鶴與肖玨都知道她是女子,一個女子夜裡孤身去賭錢,說出去到底驚世駭俗了些。
而且賭錢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偏要在這一群大人物面前說出來,真教人無地自容。
「沒想到禾兄居然後來到了涼州衛,」楚昭微笑道:「也算是你我二人有緣。
當夜禾兄對付那些打手時候的厲害身手,我到現在還記得。
」
「你很厲害嗎?
」林雙鶴問禾晏。
禾晏敷衍笑道:「隻是僥幸而已。
」
「今夜的慶功宴,我必要與禾兄多喝兩杯。
」楚昭道:「才不枉此緣分。
」
禾晏:「謝……謝謝楚四公子。
」
她心想,這楚昭未免也太平易近人了。
身爲石晉伯的兒子,如今又是徐敬甫的得意門生,再如何說,對她這樣的普通新兵都能如此耐心溫和,實在很難得。
且不說他究竟是好是壞,單看會做人,的確沒的說。
「應香,」楚昭看了一眼宋陶陶,笑道:「金糕卷就送給這位小姑娘吃吧,我用不了這些。
」
宋陶陶受寵若驚:「給、給我嗎?
」
「是啊,」他溫聲道:「如果你很喜歡,可以讓廚子日日給你做。
」
「可是公子,」應香猶豫著開口:「那是特意爲您帶來的廚子。
」
「我對吃食不講究,」楚昭道:「不必日日做這些。
」
「那……」宋陶陶踟蹰了一會兒,看向他:「多謝楚四公子。
」
「不客氣。
」
禾晏瞧著瞧著,覺得林雙鶴昨日說的大魏女子夢中人排行第一,難怪楚子蘭後來居上了。
長成這個樣子,待女子還如此溫柔體貼,想來是不分老少都會喜歡的一類。
應香將裝著金糕卷的碟子遞到了宋陶陶手上,楚昭看向肖玨:「肖都督這是準備去哪?
」
「演武場。
」肖玨揚起嘴角,「楚四公子也想一道去?
」
「我就不必去了。
」楚昭笑道:「回屋看會兒書就好。
」
林雙鶴對楚昭拱了拱手:「那就晚上見了。
」他複又看向禾晏:「禾兄做什麽?
」
「我?
」禾晏也不敢和楚昭待久了,這人如今還是徐敬甫的學生,誰知道是敵是友,便道:「今日天氣好,我打算趁著日頭在院子裡多走動走動,恢復一下。
」
「那也可以。
」林雙鶴囑咐,「不要太大的動作就行。
」
禾晏點頭。
幾人便就此分開。
因著楚昭也住在附近的關係,禾晏便也不敢輕易出門,縱然她還確實挺想問楚昭有關朔京的事。
不過看肖玨與楚昭之間的氣氛,至少現在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她去院子裡,嘗試將棍子丟掉走動了一會兒,覺出有些累的時候才停下來。
後又回房睡覺看話本,轉眼間,就到了傍晚。
程鯉素老早的就在外面敲門:「大哥!
」
禾晏去給他開門。
程鯉素換了一身簇新的琥鉑色袍子,袍角依舊綉著一群黑尾錦鯉,神采飛揚,一把抓住禾晏的手:「我怕你在睡覺,沒敢來早了,看我的新袍子好不好看?
」
禾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
「什麽?
」
「爲何你的每件衣服上,都要綉錦鯉?
」
之前在涼州城的時候,程鯉素給她的每一件袍子,袍角都綉有鯉魚。
禾晏老早就想問他,莫非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這你就不知道了,」程鯉素背過身,「說起來,我爹當年對我娘一見傾心,可我娘家人早已替她中意了別的人家。
又嫌我爹比我娘還要小兩歲,我爹便買通了府中的廚子,將鯉魚送到了給我娘做飯的的小廚房裡,廚子宰殺鯉魚的時候,就瞧見了其中的信。
我娘被信打動,後來便說動了外祖母,與我爹結成連理。
」
程鯉素平日裡詩文什麽的都記不起來,這會兒反倒牢記於心了,侃侃而談:「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
上言長相思,下言加餐飯。
」他得意道:「我的名字,就是出自於此。
」
禾晏怔然:「竟這般有趣?
」
「不錯。
」程鯉素轉回身子,給禾晏展示他身上的鯉魚刺綉,「後來我的衣裳髮簪,多是鯉魚形狀。
畢竟鯉魚是我爹娘的紅娘,穿著它,就穿是穿著爹娘對我的愛!
」
禾晏此刻,是真正的羨慕了程鯉素起來,她道:「你爹娘真好。
」
「那是自然。
」程鯉素說罷,看了看禾晏,「大哥,今夜慶功宴,你不穿點別的嗎?
」
禾晏低頭看了看自己:「我這樣穿有什麽不對?
大家不都這樣穿的?
」
她還是穿的涼州衛新兵們統一的勁裝,今日特意穿了紅色的喜慶。
「可你才是打敗日達木子的大功臣,穿這樣也太平平無奇了。
」
「我本來也沒有其他衣服,」禾晏道:「這樣就很好,走吧,教頭那邊可能等不及了。
」
程鯉素聳了聳肩,也沒有勉強,順手替她帶上了門,兩人一道往白月山下的曠野走去。
今日是慶功宴,慶賀涼州衛的新兵在此殲滅日達木子的叛軍隊伍,今夜無雪,卻比往日更冷了些。
曠野處燃燒著熊熊篝火,新兵們席地而坐,正在喝酒吃肉。
雖說是喝酒吃肉,可比起前段日子中秋節來,便顯得蕭條了許多。
畢竟剛剛死過同袍,對戰爭的餘悸尚且沒有過去,慶功…...到底是勉強了一些。
賞賜已經分發到了各個教頭手下,肖玨很是大方,戰利品全部分發給了衆兵士,陛下送來的嘉賞也沒有留給自己。
程鯉素到了曠野,便去找肖玨,禾晏則徑自去了洪山那頭,她這些日子沒有去演武場,和他們見面的次數少得多。
小麥看到他就喊:「阿禾哥,你來了!
」
禾晏在他身邊坐下來。
「怎麽樣?
」洪山遞了一塊烤兔肉給她,「身子好點了沒有?
我看你現在沒拄棍子了?
可以走了?
」
禾晏接過兔子肉,兔肉被烤的吱吱冒油,冬日裡野獸都冬眠了,兔子難捕,光是聞一下便饞蟲大動,她咬了一口,邊嚼便道:「還不錯,再過兩個月,就又能和你們幷肩作戰了。
」
「可拉倒吧你,」王霸嫌惡道:「每次不都是你一個人出風頭?
我聽說上頭的賞賜,光是銀子就給你分了十兩。
」他嫉妒極了,「你發財了!
」
「禾兄差點命都沒了,十兩銀子算什麽,理應多份他一些。
」江蛟開口,「隻是我還以爲禾兄此番要往上升一升,沒想到竟沒有。
」
說起此事禾晏便氣不打一處來,按理說,她立了功,也算幫了涼州衛,再如何說,也不該是一個小兵了。
縱然不往上升,也該去九旗營,縱然不去九旗營,也該去前鋒營,但到了現在,賞賜是比尋常新兵多,但升官兒?
影子都沒見著一個。
在肖玨手下當兵,升遷這麽難的?
「別說了,再說禾老弟又要生悶氣了。
」黃雄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快,隻道:「你如今在涼州衛已經令大家心服口服,就算不是現在,遲早也會升官,不必著急。
」
禾晏昧著良心道:「我不著急。
」
隻是夜裡在塌上輾轉反側,恨不得衝進隔壁屋將肖玨抓起來質問爲什麽而已。
慶功宴雖說是慶功宴,但肖玨不在,賞賜又已經提前分發到各人,是以今夜也不過是新兵們坐在一起聚一聚而已。
涼州衛的人挨著白月山,南府兵的人靠著五鹿河,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石頭給禾晏倒了一碗酒,道:「喝吧。
」
禾晏瞪著碗裡的酒,「我如今有傷在身,不能喝這麽多。
」
「也對,差點忘了,」洪山順手將酒碗端走,「那你別喝酒了,喝水就行。
」
禾晏就道:「好。
」
又坐了一會兒,聽得背後有人叫她:「禾兄。
」
禾晏回頭一看,楞了一下,竟是楚昭。
楚昭身邊,還跟著那位美若天仙的侍女應香。
涼州衛裡鮮少有這般美麗的女子,一時間,洪山幾人都看待了,王霸小聲嘀咕道:「這小子,怎麽每次都艶福不淺。
」
他自以爲說的很小聲,其實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應香忍俊不禁,楚昭也笑道:「之前便與禾兄說好,今日一定過要與你喝一杯的。
」
應香便道:「我們公子來之前,特意帶了長安春。
請禾公子同飲。
」
話音剛落,就聽王霸響亮的咽了一聲口水。
禾晏:「……」她尚有些爲難,要是知道她和楚昭喝酒去了,肖玨會不會以爲她和楚昭是一夥的?
那可真是六月飛雪。
似是看出了她的爲難,楚昭微笑道:「隻是一杯而已,若是禾兄不方便,便罷了。
」
禾晏從來吃軟不吃硬,見這麽一位神仙公子溫柔相約,又懂得分寸知進退,心中便生出幾分歉意來。
她又不是什麽大人物,還得人家前來邀約,也就是一杯酒,就當是還了那一錠銀子的人情。
禾晏便道:「一杯酒而已,沒什麽不方便的。
」
「那就請禾公子隨婢子來。
」應香笑盈盈的轉身。
禾晏原以爲楚昭說的喝酒,就是在新兵們所在的曠野,誰知道是將她帶到了楚昭住的屋子。
不知道肖玨是不是公報私仇,楚昭住的屋子,委實算不上華麗,甚至還比不上程鯉素住的,也就比新兵們的通鋪房要好一點。
不過院子倒是很大,院子裡的石凳上,擺著一壺酒,一些乾果點心。
「不知道禾公子喜歡吃什麽,就隨意準備了些小菜。
」應香慚愧道:「若是不和口味,還請禾公子多擔待一些。
」
「不必客氣,已經很好了。
」禾晏受寵若驚,她在涼州衛,也就是個新兵的身份,被當做有身份的人對待還是頭一回。
不過,禾晏心中也暗暗奇怪,楚昭爲何要對她這樣好?
一個新兵,也犯不著這般客氣吧。
她正想著,應香已經提起桌上白玉做的酒壺,分別倒進了兩尊玉盞,笑道:「之前聽林公子說,禾公子身上有傷,想來不便飲酒。
這長安春性溫不烈,入口甘甜,禾公子稍飲一些,當是不礙事的。
」
禾晏笑道:「還是應香姑娘想得周到。
」
應香抿唇一笑,將酒壺放好,退到楚昭身後了。
「上次在朔京見到禾兄時,太過匆忙,沒有好好結實一番。
」楚昭微笑著開口,「既在涼州遇到,可見你我緣分不淺,當敬一杯。
」他端起酒盞,在空中對著禾晏虛虛一砰。
禾晏會意,跟著舉起酒盞,心想,上回中秋夜時,喝醉了與肖玨打了一架,還壓壞了他的琴,今夜絕不可重蹈覆轍。
不過這酒幷非烈酒,喝了不會如上回那般上頭,而且自己隻喝一點,應當不會有事。
她一仰頭,酒盞裡的酒盡數倒進喉嚨。
禾晏楞住了。
楚昭也楞住了。
半晌,楚昭才笑道:「禾兄果然豪爽。
」
禾晏:「.…..」
喝酒一口悶都成了習慣,心裡想著要小口小口的喝,手上的動作卻是下意識的反應。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腸子都悔青了,很想駡自己一句:怎麽就管不住這手呢?
不過……禾晏贊道:「好香的酒!
」
應香噗嗤一聲笑了:「長安春可不是日日都能喝到的,楚府裡,今年剩下的唯一一壺,也就在這裡了。
」
「這麽珍貴的嗎?
」禾晏震驚,將酒盞推了回去。
可不敢再喝了。
「酒雖珍貴,也比不上禾兄你。
」楚昭笑了,伸手提過酒壺,將禾晏那隻空了的酒盞斟滿:「長安春沒了,可以買十八仙,志趣相投的朋友沒了,就沒有那麽容易找到了。
」
禾晏:「……」
她道:「楚兄,你知不知道你是大魏女子夢中人排名第一。
」
楚昭一愣。
「我現在覺得,或許可以再加上男子一項。
」對男人也這麽溫柔大方,哪個男人與他待在一起,也很危險呐。
院子裡一片寂靜。
片刻後,楚昭開懷的笑起來,他搖頭道:「禾兄,你可真是有趣。
」
「我說的是實話。
」禾晏很誠懇。
「那禾兄是過獎了。
」他擺手,「第一我可不敢當。
」
長安春聞起來清冽,不如十八仙馥鬱性烈,卻酒勁不淺,禾晏覺得有些發飄,見面前這人笑容溫軟清隽,便端起酒盞,對他道:「楚兄當得起,我敬你一杯!
」
又是一飲而盡。
……
另一頭,林雙鶴正四處找禾晏人。
「有沒有見到禾晏?
」他問。
這頭的烤肉吃光了,小麥正去旁邊火堆邊偷了倆,聞言便回頭道:「你找阿禾哥嗎?
阿禾哥剛才被京城來的楚四公子帶走了。
」
「楚昭?
」林雙鶴奇道:「他帶走禾兄作甚?
」
「喝酒吧,」小麥撓了撓頭:「說請阿禾哥品嘗長安春。
」
林雙鶴得了這個消息,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回到肖玨的屋外,門沒關,便直接推開。
肖玨正坐在桌前擦劍。
飲秋不是普通劍,日日都要清潔擦拭,才能保證劍身晶瑩剔透。
林雙鶴道:「你知道禾晏去哪了嗎?
」
肖玨懶得理他。
「被楚昭帶去喝酒了!
」
肖玨擡了擡眼:「所以?
」
「你不著急嗎,大哥?
」林雙鶴把扇子拍在他桌上,「那可是楚昭!
」
「讓開,」肖玨不快道:「擋住光了。
」
林雙鶴側開身子,「別擦了。
於公,楚昭此人是徐敬甫的人,若是他有意招攬禾晏去到他們陣營,你怎麽辦?
我聽說禾晏的實力在涼州衛是數一數二的。
這樣的人才,落到徐敬甫手中,麻煩得很!
」
見肖玨神情未變,他又繞到另一邊:「於私,你怎麽能讓你的姑娘去跟別的男子喝酒!
」
此話一出,肖玨的動作頓住了,他擡起頭,淡淡的看了林雙鶴一眼:「誰跟你說,她是我的?
」
「少來,」林雙鶴擺明瞭不信,道:「不是你的人,你能讓她住你隔壁,中間隔著一道門,還讓人家姑娘用鎖撬。
我以前怎麽未發現,你還能這麽玩?
挺有興緻?
」
肖玨:「……你沒事的話,就滾出去,別來煩我。
」
「肖懷瑾,你這樣兇,可不是楚子蘭的對手。
」
他正說著,聽見屋裡的中門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耗子在雜物間穿梭,兩人擡眼看去,門上的「一」字形鎖眼處,探出了一根銀絲,銀絲歪歪扭扭的饒了一下,準確無誤的將鎖芯往裡一撥。
「啪嗒」一聲,鎖掉在地上,門開了。
林雙鶴拊掌:「好技藝!
」又看了一眼肖玨:「還說她不是你的人!
」
肖玨無言片刻,站起身來。
禾晏從門口走了過來。
她走的很慢,步伐穩重,見到了林雙鶴,甚至先與林雙鶴拱手打了個招呼:「林兄。
」
林雙鶴:「.…..怎麽不叫我林大夫了?
」
禾晏卻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徑自走到了肖玨跟前。
肖玨目光往下,落在了禾晏身上。
少年穿著涼州衛新兵們統一的赤色勁裝,規規矩矩,髮絲分毫不亂,朝著他恭恭敬敬的屈身行禮。
這下子,林雙鶴和肖玨一同怔住了。
窗戶沒關,窗外的風吹進來,吹得桌上的書卷微微翻動,帶起了陣陣涼意,也帶來了若有若無的酒香,隱隱綽綽,幷不真切,清甜甘冽的味道,仿佛長安城裡的春日,瀲灩多姿。
比春日還瀲灩的是她的目光。
肖玨心中悚然一驚,隻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依稀記得中秋夜時,似乎也有人用這種目光看過自己。
「你喝酒了?
」說話的同時,他下意識的把晚香琴往裡推了推。
這人喝醉了後,光看臉上,全然瞧不出來究竟是不是清醒。
但她的舉動,隻會令人匪夷所思。
林雙鶴笑眯眯的捧起茶來,打算喝一口看戲。
禾晏擡起頭來,衝肖玨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會背《大學之道》了,爹。
」
林雙鶴一口茶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