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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記》第7章

美人記 石頭與水 4294 2024-05-27 09:56

  第7章 一吻

   自從將手抄佛經送到賢姑太太面前,沈氏便隔三差五的帶著何子衿過去,與人說起便是,「姑媽佛法精深,為人慈善,且姑媽不嫌我愚鈍,我有不懂的,正好請教姑媽。

   事實上,沈氏對佛事沒半點興趣,賢姑媽是看何子衿順眼,沈氏又是個聰明人,極會討人喜歡,與這樣的人來往,並無不愉之處。

   轉眼便是何老娘的壽辰,何子衿也在她的記憶中第一次見到了姑媽何氏。

   何氏的眉眼與何老娘有五分相似,不算什麼美人,論相貌隻是尋常,但,何氏的智商絕對甩何老娘三條街。
何氏待沈氏非常親近,對何子衿也好,一見何子衿抱著便不撒手了,笑道,「看這小模樣長的,可真俊。
唉,我做夢都想生這麼個閨女,多好,閨女貼心。
」又問兒子,「翼兒,妹妹好不好看?
」何氏嫁到芙蓉縣馮家,因離得遠,嫁了這五六年,回家的次數寥寥可數。

   馮翼不過四歲,雖單名一個翼字,何子衿看著馮表兄圓滾滾的身材,想著這小胖子即使長了翅膀,恐怕也飛不起來。
馮翼生得圓滾滾,眉眼不差,隻是有些黑,此時正被何老娘摟懷裡親香著,聽到母親問他話,黑胖小表兄伸長脖子去瞧母親懷裡抱著的小女孩兒,點頭,「好看!
」遂散思維想了個恰當比喻,「妹妹像牛乳糖!
」這樣白白的,瞧著還軟軟的。

   何子衿:你才像牛乳糖,你們一家子都像牛乳糖……

   因閨女回娘家,何老娘心情大好,笑呵呵地,「一個丫頭片子,什麼好看難看的,還是奶娃子呢。

   何氏不同意老娘的話,道,「娘,看你說的,丫頭就沒好看難看了?
要小時候跟醜八怪似的,長大能好看到哪兒去?
你看子衿,這眉眼,多俊俏,不是我贊自家侄女,我也見過不少孩子,像子衿這樣俊俏的,一百個裡頭也沒一個。

   沈氏笑,「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姐姐也太贊她了。

   何氏笑,「本就是實話。
」命丫環取出個漆紅的匣子來,與沈氏道,「子衿周歲,我也沒能來。
我心裡就喜歡小閨女,如今一見子衿,隻恨不能她是我生的才好。
這是我早就讓人打好的,給子衿帶吧。

   沈氏連忙道了謝,何子衿也謝過何氏,沈氏是做舅媽的人,自然也有見面禮給馮翼。
何氏又贊何子衿懂事,連沈氏一道誇了一遭,「我聽說為著母親過壽,弟妹早早操持不說,還特意抄了經書供在賢姑媽那邊。
弟妹孝順,也教導的子衿懂事。

   沈氏笑,「都是我們該做的。
相公常說,母親辛苦這些年不容易。
」沈氏素來會說話,知道姐弟感情好,自己不居功,連忙將丈夫拿出來說。

   何氏果然笑意更深,道,「賢姑媽等閒人都不見的,這也是弟妹投了賢姑媽的眼緣。

   沈氏笑,「拜佛時都說『心誠則靈』,我想著,約摸是緣分。
就是子衿,我也常帶她去,她雖懵懂,受些薰陶也是好的。

   「唉喲,這可是好,咱們子衿的福氣。
」何氏是個明白人,何子衿常去賢姑太太那裡,若能堅持下來,以後名聲就格外好。
何氏隻在弟弟何恭與沈氏成親時見過沈氏一面,當時隻覺著是個機靈人,如今看來,沈氏不光是機靈,聰明也是盡有的。
婆婆面前亦是禮數周全,再看弟弟身上,從頭到腳的齊整,就是何子衿,也教的有禮貌。
這樣的媳婦,哪怕娘家略差一分,也是無妨的。

   何氏既喜沈氏,說起話來自然更加投機。

   第二天是正日子,親戚朋友的來了大半,沈氏既要忙著招呼客人,又請了個本家嫂子幫著照看廚房,才堪堪周旋開來。
倒是陳姑媽也回來給何老娘賀壽,何老娘問小陳氏怎麼沒來,陳姑媽唇角不自禁的往上一翹,又連忙抿了抿唇,撫著腕間翠綠欲滴的翡翠鐲子,做出淡定模樣,仿佛很隨意的說了一句,「剛說定了人家,不好再到處走動。

   何老娘連忙問定的哪家,陳姑媽道,「州府寧家。

   何老娘不大清楚州府寧家是哪家,何氏卻是個懂眼的,連忙問,「姑媽說的,可是族中出過首輔的寧家?

   陳姑媽極力想低調一下,卻發現自己怎麼都低調不起來,下巴不自覺擡高,唇角浮起,眉開眼笑,「可不是麼,就是那個寧家。
本家嫡系排行第六的公子,身上有秀才功名。
唉,可圖什麼呢,就圖孩子上進。

   一聽說陳姑媽家閨女小陳表妹定了寧氏嫡支的公子,周圍的人知不知道的都紛紛奉承起陳姑媽來。
何氏也跟著諸人說了幾句小陳表妹有福之類的話,又問,「是誰給表妹說的親事,這可真是一門好親。

   陳姑媽笑,「倒不是外人,你姑丈在州府做生意,與你姑丈相熟的一位寧三爺,因是實在交情,他對咱也知根知底,方托媒人定了親事。

   何氏再三道,「表妹好福氣。
」先前母親的心思,何氏不是不知。
隻是,弟弟一意相中了沈氏。
何況,那時隻是兩家長輩有意,親事卻是未定的。
後來弟弟與沈氏成親,聽說小陳表妹很是傷心了一場,何氏也歎了幾回氣。
如今聽說小陳表妹有了好姻緣,何氏也為小陳表妹高興來著。

   何老娘的壽宴,沈氏早半月前就開始預備,何家雖隻是小富之家,起碼雞魚肘肉還吃的起,鮮果茶點也都齊備,請了相熟的親戚族人過來,很是熱鬧了一日。

   沈氏早給何氏一家預備了屋子,何氏難得回娘家一趟,讓丈夫帶著兒子住,她自與老娘一屋,也是有些自己的心思。

   熱鬧了一整天,何老娘有兒女奉迎,極是開懷,隻是到底有了年紀,晚上便有些倦了。
母女兩個靠著涼榻說私房話兒,何氏道,「我在婆家,有時遇著族人過去,時常打聽著家裡。
常聽人說弟婦賢良,我沒親眼見,到底不信。
如今見了,才算是信了真。

   何老娘將嘴一撇,「你也就看個面兒罷了,知道什麼。

   何氏之所以提起沈氏,就是見老娘對沈氏似是不喜,才出言試探,也是想著勸一勸老娘的意思。
聽老娘這樣說,何氏道,「娘你這又是想左了,看個面兒怎麼了,能看個面兒的媳婦便是百裡挑一了。
不說別人,就是我在婆家,難不成能將婆婆似娘似的那樣待麼?
我在婆婆面前,也就是弟妹這樣了。

   許多話,何老娘是沒法跟兒子說的,卻是想同女兒念叨一二。
何老娘道,「你是不知道,仗著那幅狐媚子模樣,把你弟弟迷的暈頭轉向。
你弟弟,哼,我就不樂意說他,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隻拿著那狐媚子當心肝寶貝,他眼裡還有誰!

   何氏笑勸,「娘這是哪裡的話啊。
弟弟弟妹情分好,難不成是壞事?
就是誰家成親,那大門口對聯上還得寫一句『百年好合』以示吉利呢。

   何老娘憤憤,「難不成你不知道,當初我都跟你姑媽說好了你表妹的。
你表妹多老實,又是我看著長大。
咱家艱難的時候,你姑媽也沒少幫咱家,可你弟弟這不爭氣的,偏叫狐狸精給迷住了!
我一想起這事,便覺著對不住你姑媽,也對不住芳姐兒!

   何氏歎口氣,「人家都說,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
要我說,這也不怪弟妹,怪隻能怪弟弟跟芳表妹沒緣份。
娘聽我一句,人都得往前看,弟妹既嫁進來,就是咱家的人。
她到底品性如何,不在人說,要看她怎麼做。
娘隻看弟弟身上多麼周全妥帖,便明白弟妹是用心的服侍弟弟,隻要她把弟弟服侍好了,咱就不用挑剔她別的。

   「再者,娘總是想著姑媽如何,可之前到底沒把事定下來。
如今弟弟這都成親兩年多了,娘還說那些陳穀子爛芝麻做甚。
你沒見姑媽說芳表妹的親事也定了麼,還是州府有名望的人家兒,這也不算委屈芳表妹了。
」何氏苦口婆心,「芳表妹有了好前程,娘也略寬一寬心。
隻看著子衿,也該給弟妹些面子。

   何老娘嘀咕,「丫頭片子罷了,咱家可是三代單傳。

   何氏立刻拉下臉來,道,「娘說這話當真沒良心,我也是丫頭片子!

   何老娘笑,對閨女卻是要低頭的,軟了口氣道,「我就隨便一說,瞧你這丫頭,還生氣不成?
你娘我待你如何,你心裡沒數還是咋地?
今天可是我的大壽,不說奉承你老娘幾句,倒跟我擺起臉子來!

   何氏嗔,「誰叫娘你當著丫頭的面兒就瞧不起丫頭呢。
娘怎麼這樣,子衿可是姓何,咱們何家的骨肉,娘你倒歪著眼睛看她。
瞧子衿長得多俊哪,我都恨不能帶回家去。

   何老娘嘀咕,「就像她那個娘。

   「像她娘怎麼了,要我說,像她娘才生得俊呢。
要是像她祖母,那可就慘了。
」何氏剛說完就被老娘拍了一記,何氏笑,「我這是實話,我就是像了娘你,才長成這樣。

   何老娘罵,「像我怎麼了像我怎麼了像我怎麼了!
你就是像我,方有這樣的福氣!
」她家女婿可是舉人出身。

   何氏直笑出聲來,母女兩個極是歡樂。

   沈氏看著家下人將宴席上剩的東西收拾完,因今日宴請,何家桌椅不足,有許多是借來的,都令人擦洗乾淨還了回去。
直至收拾停當,沈氏方拖著疲憊的身子去休息。

   何恭給沈氏捏捏肩,「累了吧?
快躺躺。

   沈氏斜靠著床頭,道,「就是腿有些酸。
我命翠兒送的醒酒湯,你喝了沒?
」這種場合,何恭再沒有不應酬的。

   何恭擡起沈氏一條腿放在自己腿上,沈氏想將腿抽回,被何恭按住,給她輕輕揉著,道,「喝了。

   沈氏又問,「丫頭呢?

   「跟翼兒玩去了,沒事,有餘嬤嬤瞧著呢。
」何恭道,「這些天,真是累了你。

   沈氏笑,「母親一年隻過這一次大壽,老人家年紀大了,看重這個,咱們縱使累些,隻要老人家心裡高興了,這也值得。
倒是你,很該去姐夫那邊瞧瞧,姐姐姐夫難得回來一次。

   妻子這般賢良孝順,何恭眼神愈發柔和,「這還用你說,我看姐夫有了酒,方辭出來。
素弟也喝的不少,令人送了醒酒湯,他已睡了。
」這說的沈素,沈素生了個俊美聰明相,念書上,還不如何恭呢,更不必說與馮姐夫相比。
沈氏是個機靈人,沈父一輩子也隻是個秀才,為了科舉,家業都填進去大半,也沒考出個一二三來。
沈氏想得明白,這世上,如馮姐夫這樣青年中舉的百裡無一,這得是家裡祖墳風水好,命裡應了文曲星的貴人,世間大部分人還是尋常人。
沈素念書天分平平,倒是喜與人交際,故此,但有機會,沈氏都叫了弟弟來,不說別的,多認識幾個人也沒壞處。

   「阿素就是這樣,說他有酒量吧,每次喝了酒必然要睡覺。
說他沒酒量吧,他還能喝一點。
」沈氏笑,「這也是我的私心,我想著,姐夫難得來一趟,又是舉人功名,科舉上的門道肯定更熟一些,正好,咱們都不是外人,阿素念書遠不及你,你帶著他好好跟姐夫請教一二才是。
沈氏也隻一說,待何恭應了,她又道,「我聽說,姐夫為了下科春闈,想著早些去帝都準備著,可是真的?

   何恭道,「自然是真的。
許多人都是一中了舉便去帝都的,不為別的,帝都裡有學問的先生多,就是請教起文章來也更方便。
」當然,這得是家裡有錢的,不然,似他們這離帝都遠的,路費便是不小開銷。

   「那姐姐呢,是不是也跟著一道去?
」沈氏有些口渴,端起手邊幾上的白底藍花瓷盞喝幾口,問。

   「自然是一道去的,不然誰照顧姐夫呢。
」何恭道,「就是翼兒,姐姐也打算帶著去帝都長些見識。

   沈氏點頭,「這是應當的。
不論夫妻父子,終要守在一處才是親。

   何恭笑,「很是。

   夫妻兩個說了幾句話,沈氏委實太累,不知不覺便沉沉的睡了去。
何恭握住妻子的手,低頭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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