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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記》第94章

美人記 石頭與水 3968 2024-05-27 09:56

  第94章 慕艾

   兩家的秀才酒都很熱鬧,莫欺少年窮,何況少年半點兒不窮,如陳志能在十九歲上中秀才,比何恭當年還要年輕好幾歲,更遑論何洛這十五的,他大概是碧水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秀才了。
大家都說何洛家祖墳的位置挖的好,旺子孫。

   這兩家擺酒,親戚朋友能去的都去了,熱鬧的緊。

   尤其陳家,陳姑丈大手筆的擺了三天流水席,若不是陳志攔著,他非要請倆戲班子回來唱兩天戲不可。
就這樣,陳姑丈也多了個毛病,如今一說話,開頭必然是「子曰」,反正是沒有子曰簡直過不了日子。

   而且,陳姑丈還出銀子給縣裡修路,就為了在縣誌上記一筆。
主要是,他孫子陳志中了秀才,縣誌上必有其名的。
陳姑丈如今大把銀子賺著,衣食豐足,也就求個名兒了,還特別要求在縣誌上寫一句,秀才陳志之祖父。
可見陳姑丈對於長孫中秀才之事多麼的欣喜了。

   陳家有財,陳志有才,先時因未有功名,陳志方一直沒有說親,如今一朝秀才得中,給陳志說親的人竟比給何洛說親的都要熱鬧三分。

   由於兩家說親的人太多,還一度躍居碧水縣八卦熱門榜,今日說陳何結親,後兒個說陳李結親,大後個兒又不知說啥了,反正這二人的桃花運哪,讓諸多年輕人眼熱的很。
秀才功名到手,且俱是年輕人,家世也不差,兩人一時間也成了碧水縣的熱門人物,端看哪家姑娘有福氣嫁過去呢。

   何子衿從未想過,這兩人的姻緣能與自家扯上什麼關係。

   可似乎,何洛時不時的就喜歡來何家,或是送些東西來,或是來跟何恭請教學問。
天地良心,何恭同學多年於秋闈無所斬獲,何洛這藉口用的,當真不咋地。

   不光何洛來,連何志也時不時的過來。

   何家,何老娘何恭素來不是會多想的人,何冽年紀小,但沈氏素來機敏,何子衿乃腦補達人,阿念身體裡住著隻老鬼,這三人可不是瞎子。

   一日,在與三姑娘一併繡花時,何子衿就悄悄的問了三姑娘。

   三姑娘歎道,「女人最金貴的日子就在此時了。

   這一看就知三姑娘自己心裡門兒清的,何子衿悄聲問,「三姐姐,你喜歡哪個?

   「你覺著,他們哪個會娶我?
」三姑娘望向何子衿,眸光清湛,歎道,「子衿,你以後也得記住。
男人要是誠心,會正經找媒人過來提親,而不是這樣鬼祟含糊著。
不然,如總來咱家的這樣的男人,不過是想占些風流便宜罷了。

   何子衿稍稍放心,「我就覺著不大對,阿洛哥以往偶爾也會來的,隻是不若現在來的殷勤。
阿志哥以往可是鮮少來的。
」這事兒,要擱何子衿上輩子生活的年代,簡直不算個事兒。
可此時此際,卻是一樁大事的,何子衿又是個好打聽,她問,「三姐姐,他們跟你表白了沒?

   三姑娘疑惑,「表白?
」三姑娘是個機敏人,不待何子衿解釋啥叫「表白」,她道,「你是說他們有沒有把話跟我說開?

   三姑娘道,「要是他們肯說開,我早叫他們滾遠點別來了。
」偏生這兩人啥都不說,面兒上一片太平,隻是來來走走的總要跟她說上兩句話。
三姑娘簡直不勝其擾,卻又不好說什麼,隻得躲在屋子裡不露面兒罷了。
隻是何家畢竟不是大戶,沒那麼多僕人可使,基本上來了人就直接時來,時有躲避不及,還是要碰面的。

   何子衿問,「三姐姐,你對他們有沒有意思?

   「你是不是傻了?
」三姑娘一指戳到何子衿額角上,道,「現在多少好人家要給他們說親,難道能輪得到我?
既沒這個可能,何苦去出這個風頭,倒招人眼。
何況,咱們女人不比男人,倘名聲壞了,後半輩子甭想過好。
」何況何洛陳志現在是碧水縣的知名人物,倘人留心,何洛陳志不過是給人說聲風流罪過,她自己一輩子得搭進去。
三姑娘躲還來不及,怎會真與那兩人有什麼聯繫。

   何子衿道,「那咱們得想個法子叫他們知難而退。
」外頭人可不是瞎子,叫人說出些捕風捉影的閒話可就不好了。

   三姑娘道,「我原想著,要他們再來,我就跟姑祖母說一聲。

   何子衿知三姑娘為難之處,事關三姑娘本人,三姑娘再不好自己去說的,何子衿道,「這話三姐姐怎麼好開口,我私下同祖母說吧。

   三姑娘一笑,「那也好。

   何子衿便私下跟何老娘提了,何老娘卻以一種「你腦子沒病吧」的眼光盯著何子衿看半日。
何老娘道,「別成天胡說八道!
有空多養兩盆花,等天兒冷了還能賣個好價錢!
」何子衿跟賢姑太太在一起久了,早便喜歡養些花草,拿來薰屋子是極好的。
前幾年她養的綠菊,還賣出過大價錢哩。
本想叫何老娘追加點投資,可何老娘這屬周扒皮的,隻進不出。
憑何子衿如何巧舌如簧的向何老娘描繪發財的場景,何老娘也沒動搖。
何老娘是個摳兒的,沈氏不愧與何老娘是婆媳,沈氏對孩子吃穿上不小氣,但也是個節儉的性子,不可能拿錢叫六七歲的孩子去養花啥的。
至於何恭,她爹倒是好說話,奈何被她娘管的嚴嚴實實……於是,何子衿隻能自己慢慢的養來著。

   何子衿也不貪心,除了一些日常喜歡好活養的茉莉月季之類,隻要一開花就能拿來薰屋子,但這類花便宜,也賣不上什麼價。
何子衿養來賣錢的就三樣,菊花、臘梅、水仙。

   前幾年花有限,不過是零碎的每年賣個三五盆,就這樣,何子衿也要先跟家裡談好賣花的分成,總不能叫她一兩銀子不得。
何況,家裡都不肯給她投資。

   賣花掙了銀子,何老娘還是一分錢不投,何子衿漸也明白何老娘的心思,這位奶奶是想著,反正賣花的銀子分一半給丫頭片子了。
她一分不出,叫丫頭片子使這分的銀子自己搗弄吧。
反正何老娘覺著,碧水縣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每年賣花也多是在秋冬,分了一半給丫頭片子,這些銀子,也盡夠丫頭片子使了。

   也就何子衿心寬,才沒給何老娘的小算計鬱悶死。

   其實後來何子衿想想,這也正常,以往她年紀小,何家並不是富戶,這些年,何恭秋闈顆粒無收,但也一直在念書的,筆墨紙張便是一筆開銷。
何況,孩子們也漸漸大了。
嫁娶更是大頭,家裡一向都很節儉。
何子衿那會兒不過七八歲,怎麼可能給她銀子叫她專門種花呢?
小小孩童,誰知她是不是一時興起,過兩天便丟開手呢?

   好在何子衿這人也沒啥大志,家裡不給資金支持,她便慢慢的養唄。
養到現在,沈氏又給她收拾了一間屋子做花房。
何老娘閑了都會去瞧一眼,這會兒雖依舊不肯給何子衿投資,還是會督促何子衿一下的,多用些心思在花草上啥的。
當然,何子衿閑了還會去書鋪子裡接抄書的活掙些零花,這個錢不多,沒人要她的,她便自己存著。

   當然,此乃閒話,暫可不提。

   此時要說的是何洛陳志頻頻來何家的事兒,何老娘根本覺著何子衿在胡扯,因事關三姑娘的聲譽,何老娘也沒大聲,低斥何子衿,「這都哪兒跟哪兒?
阿洛跟咱們是族人,你們早就好的跟親兄妹似的,以往他忙著考秀才,如今秀才考上了,多過來幾趟怎麼了?
阿志更是咱家親戚。
你知道外頭有多少人給他們說親?
說的都是大家閨秀,他們怎麼可能看上三丫頭?

   何子衿道,「三姐姐這般漂亮,隻要長眼的,誰會不喜歡她呢?

   何老娘自言自語,「我說三丫頭怎麼這幾回都在屋裡悶著不露面了。
」也不管何子衿說的是真是假,何老娘道,「以後叫你三姐姐少出來就是了,我看她如今大了,也知道避諱著些。
嗯,就這樣吧。

   自始至終,何老娘根本不相信何洛、陳志會對三姑娘有意思。

   沈氏則不這樣看。

   做為一個自由戀愛成親的女人,沈氏深知容貌對一個男人的吸引力。
三姑娘正值妙齡,憑良心說,不看家世,三姑娘的相貌在碧水縣當真是無人能及。
便是沈氏年輕時,也不敢說比三姑娘更漂亮。

   這樣漂亮的丫頭,先時還有媒人拿著大筆銀錢來打聽三姑娘做不做妾室的。
好在何家人心正,便是何老娘也隻是對著銀票流了回口水,沒拿三姑娘換了銀子。
事後,何老娘是這樣說的,「我要做這豬狗不如的事,與三丫頭她爺她爹有啥區別!
」原來,在她老人家眼裡,三姑娘父祖,何老娘娘家兄弟侄兒其實是豬狗不如的……

   話說回來,這也說明三姑娘的相貌是當真出眾。

   何老娘是不相信何洛、陳志會看上三姑娘,在沈氏看來,這種可能性卻很大。

   何陳兩位小秀才或是唐突或是情不自禁,也有些招人惱的。
起碼沈氏與三姑娘就有共同觀點,你有心你是正爾八經三媒六聘的來提親才是正經,這樣三不五時的過來是什麼意思?

   便是三姑娘不說,沈氏也不能坐視的。
家裡不隻三姑娘一個女孩兒,何況這種事關乎著一大家子的名聲。
這年頭,名聲比命都重要。

   沈氏正心煩著,聽翠兒回稟說何洛過來了。

   沈氏便沒去何老娘屋裡,倒是何洛素來知禮,不管是過來幹啥,總要過來見一見沈氏的。
沈氏亦和顏悅色,請何洛坐了,笑,「阿洛越發出息了。

   何洛小小年紀,已有些溫文爾雅的意思,他為人有禮謙遜,道,「嬸嬸過獎了。

   「不是過獎,是實話。
」沈氏笑,「前兒見著你娘,聽你娘說正給你相看親事呢。
這一成親,可不就是大人了麼。

   何洛讀書聰明,別的方面也不差,他到底還穩的住,溫聲道,「我年紀還小,倒是不急。

   「怎麼不急,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
」沈氏笑眯眯的仿佛還是先時那慈和美麗的長輩一般,「何況你小小年紀便已有功名,我出門聽到不少好人家打聽你呢。
就是你不急,你爹娘也急的。

   何洛笑笑,沒說話。

   沈氏便不再說,道,「去吧。
阿念前兩天還念叨你呢,說你學問好。

   何洛施一禮,去了書房。

   及至何洛臨晌午告辭,何子衿送他出門,何洛輕聲問,「嬸嬸知道了?

   何洛色不大好,何子衿悄聲道,「你什麼時候——」何洛並不是輕薄人,以往偶有來何家,都十分有禮數。
何子衿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看上三姑娘的?
當然,憑三姑娘的相貌,何洛又不缺眼光,對三姑娘有些愛慕之情也不為怪。

   何洛輕歎,「我也不知道,或是哪一回見她在院中繡花,或是哪一回聽她說話,不知不覺,就總想過來。
」就是那樣一種感覺,就有那樣一個人,你見她喜則喜,見她憂則憂。
於是,便一次又一次的想見她。

   「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總是不妥。
倘你有心,該正正經經求娶才是。
」何子衿聲音也很低,「隻是,你怎麼做得了自己的主?

   何洛抿了抿唇,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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