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薨
阿念阿冽開學前,史太太帶著兒子閨女過來說話兒,她兒子史峰也考上書院了,與阿念一樣,都是乙班。
先恭喜了沈氏再懷麟兒,史太太頗是贊了回阿念,道,「這麼小的孩子,比我家峰哥兒還小好幾歲呢,念書這般出眾。
」這孩子,相貌生的也好。
阿念謙道,「我在乙班排名一般,遠不比阿峰哥,不過是運道好些罷了。
」
沈氏道,「這考試啊,還真是得看幾分運道,我們族中七嬸子家的孫子,平日裡念書可是不錯。
結果硬是沒考中,聽那孩子說,考試時太緊張,渾身冒冷汗,連考卷上的字都看不清了,考出來就哭了。
」
阿冽笑,「要說運道還是我最好,差一點兒就落榜了。
」
沈氏笑嗔,「還說呢。
」
史太太笑,「連我們老爺都說阿冽運道好。
如今就要一起上學了,我帶阿峰過來,以後就是同窗了,彼此認識認識,以後也要彼此照應才好。
」
史峰阿念阿冽都應了。
史峰的性子倒不像其母這般愛說愛笑,這是個斯文少年,他年紀較何子衿還大兩歲,今年十四了。
史太太與沈氏聊天,阿念阿冽請史峰去東廂說話兒,何子衿則請福姐兒去了她的屋子。
福姐兒見是往後院兒走,笑,「姐姐搬屋子了?
」
何子衿點頭,「小時候住耳房,這會兒東西多了,就搬祖母這邊兒來了。
」何子衿在何老娘這裡占了兩間屋子,何老娘住的正房是三正兩耳的,何老娘自己住東邊兒那間正房,餘嬤嬤在東耳房,何子衿住的便是西邊兒正房與西耳房。
西耳房被她收拾成小書房,還有她現在愛上了用蒲葦草編東西,這也是她的製作間。
小女孩兒間,彼此無非說些衣裳首飾吃食的話,尤其福姐兒也愛做點心蜜餞之類,兩人在這上頭簡直是知音。
故而,說起話來,更是投機。
大人們的交談內容則另是一回事了,沈氏在跟史太太打聽買人的事兒,「去年我就有這個想頭兒了,我家裡人也夠使,隻是如今孩子們都漸大了,我就想著買幾個老實的慢慢調理,以後孩子們總用得著。
」當年她出嫁時娘家條件很一般,為充門面,娘家還給她買了個小丫環翠兒。
如今日子越過越好,男孩子暫且不說,閨女以後成親嫁人,總得有個陪嫁丫頭才成。
就是三姑娘,沈氏也想給她買一個小丫環以後做陪嫁,主要是三姑娘現在是有事業的人了,有個丫環服侍,也好專心事業啥的。
沈氏這樣一說,史太太笑,「是這個理,不論是丫環還是小廝,你要是不急,不要買年歲太大的,十來歲的就好,慢慢兒調理著,長大了忠心。
咱們縣張牙婆就是個實在人,我買人都是從她那兒買的,她那兒的人來歷清楚,買來也放心。
不然,這一行的貓膩太多,倘真買個拐來的騙來的,以後翻不出來還好,倘萬一翻出來,晦氣的事兒多著呢。
」
沈氏笑,「虧得姐姐指點我,要不我斷不知這裡頭的事兒的。
」
「這有啥。
你問問別人一樣能知道。
」史太太笑著說起趣聞,「你聽說趙家的事沒有?
」
「我倒是聽說咱們縣新開的碧水樓就是他家的本錢。
」沈氏道,「不是說他家出了個娘娘麼。
」
「是啊,也不知怎麼他家竟有這樣的造化,說是趙姑娘在宮裡是五品的才人了。
咱們縣太爺才七品官兒哩。
」史太太滿是羨慕,「你說說,怎麼人家姑娘這般富貴命哩!
」
沈氏附和一句,「這興許是人家造化,該應著娘娘命呢。
」
「是啊,興許趙家這祖墳埋的好,要不怎麼就冒了青煙兒了呢。
」史太太道。
沈氏笑,「唉,這種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這一進宮,別的不說,以後爹娘是見不著的。
咱們都是有閨女的,要我說,當娘的人,哪怕再富貴,也捨不得。
」
史太太對這個是不知道的,問沈氏,「難不成入宮就不許爺娘老子去探望了?
」
沈氏已被何子衿普及過後宮知識,這會兒倒正可拿出來與史太太說,沈氏道,「我聽子衿說,後宮裡除了皇後,還有四妃,就是貴妃、德妃、淑妃、賢妃,這四位妃子娘娘都是正一品。
接著是九嬪: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這九位是正二品。
婕妤有九個,是正三品。
美人九人,正四品。
才人九人,正五品。
還有正六品的寶林二十七人,正七品的禦女二十七人,正八品的采女二十七人。
這是計名的娘娘們,那些不計名的宮女,更是海了去。
」
史太太咂舌,「我的乖乖,原來皇帝老子這麼多娘娘啊。
」這樣一想,趙才人也不算多突出啊,上頭還有好幾十比她官兒大的娘娘們呢。
「是啊。
」沈氏道,「更別提入宮看閨女的事兒,聽說除非是品級高的娘娘們才能宣召家人。
進宮一趟規矩更多的了不得。
」
史太太驚歎了一回,又道,「子衿真不愧是念過書的孩子呀,懂得可真不少,就是有見識。
」
「她也不過是以前跟女先生學的。
」說來沈氏還真是挺感謝當初閨女能去陳家念的那兩年書呢。
史太太自何家告辭後,越想越覺著何子衿出挑兒,準備端午時讓兒子帶些粽子過去走動一二。
當然,現在兩個孩子年紀都小,兒子也要專心課業,不能分心,史太太打的是潛移默化的主意,總要讓小兒女的先熟悉起來,以後彼此覺著合適,再提這事兒比較好。
沈氏並不知史太太瞧中了她閨女,她在尋思著買小丫環的事,自然要先同何老娘商量的,理由便是孩子都大了,身邊該有個貼身的來服侍。
何老娘心疼錢,道,「這會兒倒也不急,家裡人手夠使了。
」
沈氏笑,「我想著,年歲大的要貴些,不如先買兩個小丫環,十來歲的那種,一則便宜,二則可以讓她們姐妹慢慢帶在身邊學著調理,彼此主僕相處久了,情分也深些。
」
何老娘心下為難,便與沈氏說了,道,「眼瞅著阿念阿冽就要上學,學費這一筆就要三十兩,孩子們上學,書本筆墨也要預備,前兒又叫老福頭兒看著買了幾畝地,我這兒就有五十兩,到夏收前的家用都在裡頭了。
」
沈氏笑,「母親放心,買人的事我來安排。
」
何老娘便不多說什麼了,道,「那你先墊上這一筆,等夏收後,我再把銀子給你。
」
沈氏笑,「都是為了家裡,這錢就讓我出吧。
隻是買人時,得勞母親幫著掌一掌眼了。
」
何老娘笑呵呵地,「成!
」這媳婦,實在是越來越合心啦~
因端午事多,沈氏便將買人的事往後移了移,倒是馮家,又打發了個族人來碧水縣,好巧不巧的將何家隔壁的房子買了下來。
何涵家自搬走後,這房子便空了,自從何涵離家出走,聽說何念與軍中的生意也斷了,又重新做回雜貨鋪的小生意,倒不知他家要賣房子。
沈氏都說,「倘知他家要賣房子,咱家說什麼也得買下來。
」她肚子裡這個雖還沒生,可怎麼都覺著跟懷何冽時感覺相仿,倘是個兒子,以後兩個兒子分家,房子啥的也該提前預備……不得不說,沈氏算計的實在長遠。
何老娘笑,「這也不急,好房子多的是。
」自從沈氏說買丫環的錢她私房來出後,何老娘是瞧沈氏越發順眼啦。
「也是。
」沈氏笑,她也隻是一說罷了,馮家是親家,住的近了,一樣方便來往。
婆媳兩個坐廊下說著話兒,餘嬤嬤何子衿翠兒三個坐在瓜架下的陰涼裡包端午的粽子。
何家的粽子簡單,一樣鹹一樣甜,一樣醬肉粽,一樣紅棗粽。
待包好了,親戚家都要送一送的,故而足拌了兩大盆的餡料。
夏風徐徐,瓜蔓藤葉簌簌作響。
何子衿喜歡現在的生活,哪怕不是大富大貴,也是有房有地的小地主一個了。
端午節可以跟家人一道親手包粽子,而不是匆匆忙忙去超市買幾個速凍粽子應景兒。
先把送人的包出來,一份份分好,阿念阿冽兩個跑腿送去,朝雲觀路遠,就要由小福子跑一趟了。
唯賢姑太太,朝雲觀,薛先生,薛千針,李大娘,福姐兒那裡,各多兩小罐玫瑰醬。
何老娘瞧著粽子眼饞,先讓周婆子煮倆嘗嘗,周婆子現在也講究了,知道甜鹹兩種粽子分兩個鍋煮。
何老娘愛吃甜也愛吃肉,吃個醬肉粽再吃個紅棗粽,忍不住自誇道,「咱家的醬肉和棗子,整個碧水縣也數得著的,我吃著這粽子,比集市上賣的味兒還好。
」兒媳婦是開醬菜鋪子的,醬肉都是自家醃的,家裡的棗樹上百年啦,結的棗子也是有名的甜啊。
粽子小,沈氏到也一樣嘗了一個,笑,「我吃著也不錯。
」
何老娘又剝個醬肉粽,道,「就是這粽子包的忒小了些。
」說何子衿,「定是你的主意,包大些,實惠。
」
何子衿道,「包那傻大個兒的粽子做甚,吃一個就得塞著。
包小些,多吃兩個也無妨,煮的時候還好熟。
」
正說著話兒,史峰過來送粽子,何老娘笑著招呼,「你也嘗嘗我家裡包的粽子,剛煮出來的。
」
何老娘實在熱情,史峰少年雖是最要面子的年紀,婉拒不過就吃了兩個,又贊味兒好。
沈氏瞧著史峰也笑眯眯的,「家裡自己包的,不比外頭賣的講究,好在用料實惠。
阿念阿冽也去你家了,興許你們是錯開了路沒遇著。
」又問史太太好。
史峰都答了,他節下也要跟著父兄走禮,略說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何老娘輩份高,沈氏有身子不好動彈,餘嬤嬤送了史峰出去。
家裡丫頭們都還沒著落,何老娘就格外留心年紀相仿的少年們,史峰斯斯文文的,家裡日子也好,何老娘瞧他挺順眼。
何家中午便吃的史家送來的芙蓉樓特賣的端午粽,沈氏叫翠兒送了四個給三姑娘。
主要是芙蓉樓的東西貴重講究,倘不是有人送,自家是捨不得買的。
何家親戚朋友的送粽子,自然也是有回禮的,或是瓜果,或是點心,或者也是粽子,故此,除了芙蓉樓的粽子,何家還吃到了碧水樓的粽子。
反正,都挺好吃的。
除了吃粽子,端午節那一日還要繫上長命縷,喝雄黃酒,縣裡雖然沒龍舟看,也有獅鼓隊。
繡坊裡也放假一日,何子衿三姑娘都打扮好,阿念阿冽也都換了新衫,準備去街上逛逛。
何老娘尤其叮囑,「看好了子衿,外頭人多,小心拐子。
」尤其何子衿以前有險被拐的經歷,但有這種熱鬧事兒,何老娘就很不放心。
可也不能不叫丫頭們出門,唉~
何子衿道,「祖母就放心吧,我都這麼大了,哪裡還會被拐。
」
沈氏道,「小心無大錯。
」
阿念道,「祖母和姑姑隻管放心,我肯定會牢牢跟著子衿姐姐的。
」三姑娘亦笑,「不往人多的地方去,逛一圈就回來。
」
何恭道,「小福子看著些。
」若不是孩子們都大些,再不能放心這種熱鬧時候出門的。
小福子連忙應了。
一行人高高興興的出門,不過小半個時辰,便都回來了。
何老娘忙問,「怎麼了?
」
阿冽嘴快,道,「外頭說皇後娘娘死了,鑼鼓不讓敲了,連市集也驅散了,獅鼓隊都跑了,街上亂糟糟的,我們就回來了。
」
家裡人給這消息嚇一跳,何老娘驚的兩眼都瞪圓了,「皇後娘娘死啦!
」那表情那神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老人家跟皇後娘娘有啥了不得的關係呢!
其實何家祖上連個進士都沒出過,跟達官顯貴沒半點緣法。
她老人家隻是想表示下驚訝罷了!
何恭糾正,「皇後可不能說死,得說薨。
」
何老娘道,「還不一個意思。
」
何恭道,「說死是大不敬。
」
何老娘道,「薨,薨。
」她老人家忽又異想天開,「你們說,皇後娘娘這一薨,趙家娘娘會不會給扶正做了皇後啊?
」
何恭道,「娘,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根本不搭。
這是皇帝家的事,跟咱們小老百姓沒啥關係,就是操心,也是趙家操心。
」
「這倒是。
」何老娘巴嗒下嘴,咽下了皇後娘娘死了的消息。
何恭是念書人,知道些禮制,道,「一會兒把新鮮衣裳都換一換,咱們這小縣其實不大講究。
可既然知道,還是注意些。
」守制之類的事,多是對有官有爵的人家而言,可端午都不讓慶祝了,看來是要官異一體守制。
果然,不一時街上就有衙役念聖旨公告,一月內不準嫁娶、鼓樂,反正,喜慶的事兒一件都不許辦。
因皇後娘娘去逝,碧水書院的入學儀式也辦得低調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