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北昌行之十三
閻典史說不下去,阿念得著機會,可是揪著他好生一番訓話,自「家和萬事興」說到「婦人四德」,話裡話外讓閻典史教好家裡女孩兒,還再三說了,「段氏既已上告,這案子就得留了底,倘她有個好歹,我必要叫你來問話的!
」
閻典史隻得再三保證自家是個斯文人家,絕對沒有冒犯段氏的意思,就是家裡妹妹,閻典史也保證會好生教導。
儘管阿念的眼神中流露出頗多不信任閻典史的保證,還是放閻典史下去了。
待閻典史告退時,阿念還與他道,「讓馬縣丞過來。
」
阿念又與馬縣丞進行了一番談話,此次並非上次酒桌上私交相勸了,阿念直接就讓馬縣丞管好了閻氏,阿念說得明白,「你也是當差這些年,倘閻氏真對段氏下手,你想一想,她現下入你馬家門就是你馬家婦,她的事,就得帶累你。
你這把年紀,許多道理,倘閻氏不明白,你不妨好生教導她一二。
」讓馬縣丞管好了閻氏。
主要是閻氏有手閹前夫的前科,阿念還真有些不放心。
閻典史馬縣丞雖心下覺著段氏「不識大體」,但畢竟是閻氏先動的手,段氏都已撕破臉將生死擺在當前了,縱閻家有將她人道毀滅的心,一時半會兒的也下不得手。
倒是閻氏,很得了家中兄長與丈夫的兩番教導,閻氏那暴脾氣,當下便要帶人去砸段氏店鋪房屋,被閻典史禁足在家,不令她出門。
段氏則日日去縣尊太太那裡奉承,就是閻典史太太金氏見著段氏雖心下窩火也要避退三舍,這女人簡直是瘋了一般。
段氏當著金氏就奉承何子衿,「太太給我的那紅參面脂膏當真是極好的,這用了,頭臉都格外的潤,比那些不入流的面脂強百倍。
」
金氏家時就是開脂粉鋪子的,還是沙河縣最有名的脂粉鋪,段氏以往與閻氏金氏姑嫂何等親近,如今乍然撕破臉,尤其在縣尊太太面前,如此不留情面,當下驚的簡主簿太太莊巡檢太太一時反應不過來。
金氏欲說些什麼,可不待她開口,段氏這裡已又打疊起千百樣的殷勤奉承起縣尊太太來。
何子衿也就與段氏說起面脂膏的事,何子衿別的不論,保養上當真有一手,她本就是個面嫩的,現下二十歲,正值好年華,在一群縣衙官太太裡那叫一個鮮嫩,以往閻氏金氏背地裡嘲笑她,約摸也是看她太過年輕的緣故。
今何子衿已知「炫耀」三味,逐漸將架子擺了起來,這些縣衙官太太反倒不敢再輕視於她,紛紛就這話茬說起初次來給縣尊太太請安時得縣尊太太送她們胭脂水粉,都說是沙河縣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何子衿淡淡一笑,道,「你們喜歡,也就是了。
」
段氏非但送來了先時看過的舊禮單,五月之前,段氏竟拿到了馬縣丞密藏的秘賬,當然不是原本,是段氏抄的複本,交到了何子衿手上。
何子衿將秘賬給阿念,不忘悄悄問阿念,「先前閻氏那事兒,是不是你挑撥的?
」
阿念道,「就閻氏那疑神疑鬼,妒心非常的樣子,哪裡還用人挑撥。
」
何子衿嗔阿念一眼,她就知道是這傢夥發的壞。
阿念完全沒有半點兒覺著對不住段氏的意思,他主要是為自己的形象辯白一句,道,「段氏對馬縣丞本也沒什麼情分,兩人不過利益攸關,段氏心裡一清二楚,當初她把秘賬之事相告,原也是為了在姐姐跟前兒留個好印象,以防萬一罷了。
我這不過是讓她看明白馬縣丞與閻氏的為人,她覺著她能長長久久的哄著閻氏,那就大錯特錯了!
閻氏那人,當初能一刀把翁家少爺給閹了,就不是個正常女人。
正常女人,覺著男人不好,可以和離,可以退親,不會用這樣毒辣的手段。
咱們哪裡有空等段氏想明白,既然她不明白,我幫她想明白就是。
這不,她明白的還挺快。
」阿念一幅與人為善的口吻,何子衿掖揄,「你可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啊。
」
阿念假假謙道,「這也是順帶罷了,段氏不容易,她眼下與咱們有些助益,以後護她一護,她不至沒了結果。
」
何子衿知阿念是必不肯再容馬縣丞的,她雖也覺著段氏好,卻又有些擔心段氏兒女,畢竟是姓馬的呢。
甭看在過日子上頭,何子衿是一把好手,但在事情決斷上,阿念顯然更勝一籌。
阿念道,「姐姐想的太遠了,世間恩怨情仇多了去,哪裡就個個有結果。
咱們這裡,將來不過是給段氏一個公道罷了。
又不是要如何深交。
」阿念並不懼仇家之類,不要說今已為一縣之主,便是做尋常百姓,軟弱半分也過不了日子的。
至於那種八面玲瓏從無得罪的人,阿念至今還未見過。
何子衿想想也釋然了,道,「我總想人人都好。
」
阿念笑,「姐姐總是心軟。
」
倆人念叨一回段氏的事,待馬縣丞將夏糧收好,阿念細查過,確定裡面沒什麼貓膩後,就要帶著子衿姐姐去北昌府交夏糧了。
當然,去北昌府前,小夫妻倆要先跟朝雲師傅辭行,同時也要將寶貝們托給朝雲師傅照管,朝雲師傅很是心滿意足的接手了兩個小傢夥,與阿念道,「隻管安心當差,孩子不必擔心。
」
何子衿還將自己對寶貝們平日裡的食譜兒以及生活習慣總結出來交給朝雲師傅,朝雲師傅一目十行的掃過,道,「孩子們在長牙了,長牙的地方總是癢,不能總是蛋羹魚葺羹的吃,我早就命廚下烤些硬硬的小糕餅棍來給他們啃。
還有,現在能學說話了,得多跟他們說話才行。
」同時指出何子衿記錄中十幾處不合適的地方,直待把何子衿打擊的臉有些臭時,朝雲師傅這才打發兩人去了,還叮囑他們,「不必急著回來。
」
阿念就要帶著子衿姐姐走人,子衿姐姐不肯走,望著朝雲師傅直抱怨,「自從有了阿曦阿曄,師傅連頓飯都不留了。
我不走,我得在師傅這裡吃飯,不吃完不走。
」
這話直逗得朝雲師傅一樂,「我這不是想著你們近來事多麼。
」堅決不承認自己是想跟小寶貝們一道玩兒。
當然,女弟子這般依賴自己,朝雲師傅心下也很暗爽就是了。
令聞道中午多添幾道菜。
何子衿還強迫性的跟朝雲師傅念叨了一回去州府送禮的事,朝雲師傅甭看養孩子有一手,官場送禮就不成了。
朝雲師傅擺擺手,「我這輩子送禮送的少,就是送禮也都有規制,這種官場往來,都是人給我送,我是真不曉得這裡頭的門道了。
」
何子衿對於朝雲師傅這種「都是別人給我送」的話,當真覺著自己是請教錯了人。
不過,何子衿還是問到了些情報,譬如,北靖關前大將軍項大將軍的事,朝雲師傅同項大將軍不熟,但,項家在帝都還是有些名氣,雖不是一流名門,朝雲師傅也是知道一些的。
朝雲師傅道,「項家原就是武門出身,不過,也算不得一等門第,祖上並無勳爵,他家是前朝武將投降了太祖皇帝,後封官進爵的。
不過,家族子弟也多聯姻官宦之家,永定侯崔勁娶的就是項家女。
這都是以前舊事,現下項家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
阿念則說了當年北靖關被流匪所破,那一敗,流匪攻破北靖關,北靖守軍大敗,非但項大將軍與軍中子侄多有戰死,軍中千戶以上武官更是全軍覆沒,彼時那一敗,皆因紀容,也就是今紀大將軍一人力挽狂瀾。
也虧得有紀容,北靖關雖為流匪所破,到底保住了北昌府,後來,紀容更是聯絡剩下的北靖軍殘部,在謝巡撫的支持下,以北昌府為後勤支撐,重組北靖軍,由此重奪北靖關,立下赫赫戰功。
紀容便是因此戰功,自小小百戶之位一日三遷,被先帝任命為北靖關大將軍一位的。
朝雲師傅極是中肯,「項淕於北靖關多年,雖無赫赫之功,但,這些年,北靖關一向太平,這並不是個無能之人。
至於紀容,此人能於危時力挽狂瀾,更是才幹出眾。
」
何子衿不禁問,「那依師傅你看,項淕與紀容二人,誰更強一些。
」
朝雲師傅微微一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對他二人都不是非常瞭解,哪裡說得上誰更強?
隻要北靖關太太平平的,就好。
」
至於馬縣丞之類的事,何子衿倒是也想跟朝雲師傅念叨一二,朝雲師傅卻是不稀罕聽的,用朝雲師傅的話,「這等小官小吏之事,竟拿到我跟前說。
」一幅目下無塵的神仙樣兒,直接就堵了何子衿的嘴。
何子衿表示:……
總之,小夫妻二人在朝雲師傅這裡吃了一餐午飯,方跟朝雲師傅與寶貝們告辭,朝雲師傅不覺著這是什麼要緊事,隻管令他們自去。
至於寶貝們,更是因他們雖然大都晚上回家睡覺,但,白天大部分時間是在朝雲師傅這裡度過的,故此,對於父母揮手說再見的事,阿曄跑過去躥到母親懷裡挨挨蹭蹭,啾啾兩口後,就要求下地,然後樂呵呵的一伸小短腿兒,絆阿曦一個跟頭後,不待阿曦爬起來捶他個好歹,他就搗騰著小短腿兒跑遠了。
阿曦氣的握著小拳頭捶兩下身上毛毯,氣的呀呀直叫,爬起來就追著他哥「報仇」去了。
寶貝們歡快的玩兒去了。
寶貝們沒心沒肺,何子衿與阿念收拾好,夏糧大隊也都點清數目,準備出發。
何子衿卻是自從孩子出生就沒離開過孩子的,阿念也是一樣。
於是,新手爸媽在路上都有些無精打采,晨間會不由自主想,寶貝們早上吃的什麼,午飯時會想,寶貝們午睡的好不好?
待晚間,更是惦記,在朝雲師傅那裡睡覺可習慣?
第一天可能無妨,但第二天第三天呢?
會不會想父母呢?
阿念是男人,雖心下亦極是牽掛孩子,但見子衿姐姐比自己更掛念孩子,阿念就得打疊起精神來安慰子衿姐姐。
阿念除了嘴上寬慰,「往日間孩子們也沒有一日不見朝雲師傅的,以前也在朝雲師傅那裡過過夜。
看咱們走時,那倆小沒良心的日子,估計就顧著玩兒了。
」乾脆想了些事情,路上教子衿姐姐騎馬。
何子衿甭看是個兩生一世的「穿越人士」,卻實在是胸無大志,更因馬匹昂貴,家裡先前一直不大富裕,故而,何子衿雖見過馬,卻是不會騎的。
就是在帝都,家裡也隻是買了兩頭驢,還是到了縣裡,阿念身為縣尊,衙門裡自有馬匹可用,阿念因先時有騎驢的經驗,今學會騎馬,提出要教子衿姐姐學騎馬,子衿姐姐也是極樂意的,還順勢暢想了一番自己馬上馳騁的英姿。
對於阿念教何子衿騎馬的事,江仁表示,這哪裡是騎馬喲,男俊女俏,同乘一騎,真的是在學騎馬,而不是秀恩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