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北昌行之一零六
何子衿發現,自從蘇夫人來了北昌府,整個北昌府官家女眷的氣氛都活躍了起來,倒不是說蘇夫人喧賓奪主,搶李夫人風頭。
要蘇夫人是那般淺薄之人,怕也做不過蘇家的媳婦。
蘇夫人是私下給李夫人提了個建議,蘇夫人是這樣說的,「我在帝都的時候少,不過聽婆母說,太後娘娘隨先帝在藩地時,便與藩地諸位太太奶奶們組織了夫人會。
」這就是家學淵源的好處了,甭看蘇夫人娘家是外族出身,但婆家一直處在權力中心。
她們是小一輩了,但拿蘇家長輩來說,祖父蘇文忠公當年是太宗皇帝的心腹重臣,如今祖父早已過逝,但公爹蘇不語與先帝太後夫妻是少時交情,所以,皇家這些事,蘇夫人簡直信手拈來。
當然,她不會說什麼皇家秘事,而是提及謝太後隨先帝就藩時,在藩王妃任上的善舉,夫人會就相當於何大仙兒那一世的慈善組織了。
主要是當年有藩王妃的謝太後牽頭,組織官眷與士紳太太們捐些銀錢,當然,也不要大家多捐,要知道,除非清廉到海瑞那級別的,尋常官眷家都不會太窮。
就拿何子衿來說,她做縣尊太太時,大冬天的怕凍死人,還會拿錢買些陳米來救濟窮人。
基本上,謝太後做藩王妃時做的也是類似的事。
後來,謝太後妻以夫貴,隨著先帝自藩王到太子到皇帝的升級,謝太後也一步步的自藩王妃到太子妃到皇後,及至先帝過逝,如今已是居於慈恩宮的太後娘娘了。
這夫人會到了帝都,就成了如今的慈恩會。
一般慈恩會的銀款都是來自於後妃公主等人,說句實在話,你品階太低,都不叫你捐。
慈恩會就時常拿銀子修橋鋪路賑濟災民啥的,在太宗年間,江南戰事,慈恩會還曾捐過糧草,在帝都防疫期間,捐過藥材。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做善事的組織。
蘇夫人的意思是,可以由李夫人牽頭,在北昌府也搞一個類似的,哪怕北昌府窮些,銀子少些,能做一些是一些,也是她們女眷的一番心意。
李夫人性情豁達,並不因此事是蘇夫人提議就心有不悅,反是拉了蘇夫人一併商議其間細節,畢竟,事涉銀錢就需謹慎。
李夫人出身大族,丈夫亦是高官,她不在意幾個銀錢,但既是一個組織,尤其事涉銀錢,便要將事弄個乾淨分明。
起碼,號召大家捐銀子啥的,她做個牽頭人無妨,但也得有監察之人才是。
不然,不曉得的還得以為是他這巡撫夫人借勢斂財呢。
李夫人原本就要拉攏何子衿,乾脆命人請了何子衿與杜提學太太一併過來。
說到杜提學,此人眼光委實一般,先時眼瘸押寶田巡撫,幫著擠兌過江知府,好在,杜提學行事很有分寸,隻是幫過腔,並未真正做過什麼。
而且,杜提學一直與何恭關係不錯。
總之,杜提學哪怕站隊,也是很有分寸的值得李巡撫收買人心拉他一把的那種並非無藥可救的站隊。
故而,田巡撫一去,李巡撫待杜提學也不錯。
杜提學也不笨,先通過自己妻子在何子衿那裡說了幾回話,探一二口風,阿念做官這些年,早已深得為官三味,杜提學沒真幹過啥,阿念不至於連這點兒心胸都沒有,於是,兩家人便又合好了。
好吧,官場就是這般陰晴不定難分明啊!
李夫人找來杜恭人與何宜人過來一併商議,再加上蘇夫人,基本上這四人就是北昌府文官系統最高品階的誥命了。
這事兒,她四人定下來,基本上,這事兒也就定了的。
對了,還有一位新任鹽課司錢鹽課的妻子錢恭人,不過,因著前任王鹽課是被江知府幹掉的,錢鹽課自上任起就低調的了不得,錢太太也一向是不肯多說一句不肯多走一步的風範,故而,隻要大家都同意的事,錢太太是再無意見的。
於是,事兒就這麼定了。
當然,這是在文官女眷系統中這麼定了,北昌府還有以北昌將軍為首的武官系統,雖然相對於北靖關大軍有些不值一提,但因北靖關極易發生戰事,北昌府也不是那麼安穩的地方,故而,北昌府是有五千駐軍。
北昌將軍的職司也隻是略低巡撫半品而已。
總之,待這件事商量好,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
就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裡,度過了龍鳳胎的生辰。
自從裝腔作勢的田柳二人離開北昌府後,何家第一次大辦生辰是給龍鳳胎過生辰。
排場也沒有太大,何子衿並未邀請自己的朋友。
既是龍鳳胎的生辰,何子衿就讓龍鳳胎把自己的小朋友們請來,長輩們並不參與,就是讓孩子們一道熱鬧了一日。
有許多都是家裡兄妹或是姐弟一道參加的,就是哥哥或弟弟與阿曄是同窗,姐姐妹妹則與阿曦是朋友的那種。
孩子們玩樂一日,回家紛紛要求以後自己生辰也這樣辦。
好吧,田柳二人一走,何宜人大概是憋的很了,先時為著謹慎,自己生辰都沒人,於是,引領了北昌府小朋友過生辰的新風尚。
因為,在很多人家,哪怕是大戶人家,孩子生辰那日無非就是添上幾身新衣,長輩們賞賜幾件玩器,闔家吃一回壽麵罷了。
很少這樣正式給孩子們過生辰的。
並不是過不起,而是古人的一種習慣認知,覺著小孩子沒必要大擺排場,再者,賀壽一般都是晚輩對長輩,也沒有哪家子長輩們到齊了給晚輩賀壽的禮,這樣太折福啦。
如今,何宜人將這種擔憂解決了,小朋友的生辰,讓小朋友帶著小朋友的朋友們自己過就好。
這回龍鳳胎生辰,人們最稀奇就是,哇,龍鳳胎啊,傳說中的龍鳳胎啊!
好吧,龍鳳胎分別有自己的朋友要招待,是不能在一起給人參觀的,能隨便給人參觀的是雙胞胎。
雙胞胎年紀小,還生得一模一樣,玉團子一般,還會奶聲奶氣的說話,唉喲喂,阿曦的同窗們玩投壺遊戲時都把雙胞胎當獎品,誰勝了就能抱雙胞胎一刻鐘。
相對於在哥哥那邊得到的捏捏(捏臉)拽拽(拽洋蔥辮)的待遇,雙胞胎就成了姐姐這邊的釘字戶,最後他們還跟著姐姐有模有樣的送了其他姐姐們離開,並且期盼著姐姐再一次過生辰,他們還給姐姐做生辰禮。
是的,姐姐過生辰,雙胞胎沒啥可送的,就把自己送給了姐姐。
阿曦眯著眼睛打量了雙胞胎片刻,正式確定了雙胞胎的摳門兒品質。
於是,龍鳳胎過生辰,雙胞胎上了熱搜。
半城人都從自家兒子或者閨女那裡知道了江知府家的雙胞胎多麼多麼多麼的可愛了。
連蘇夫人都與蘇參政說,「我見過一回,跟粉團子一般,生得一模一樣。
還有他家龍鳳胎,現在長得不大像了,聽說小時候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真是招人喜歡。
」
蘇參政笑,「阿修和阿冰也去了。
」
蘇修是蘇參政的次子,長子留在父親身邊讀書兼盡孝,蘇參政夫妻帶了次子蘇修長女蘇冰過來任上。
蘇夫人道,「阿修與江知府家的大郎一個班念書,阿冰與江知府家的大姑娘是同窗,自然都去了。
」
蘇參政還是很滿意兒女們的交友速度的,起碼已經被北昌府的衙內界接受了。
而且,是比較好的衙內。
要知道衙內也是分很多種的,大多數人家,即便兒女不出眾,也是能叫兒女學個乖的,像何宜人前世各種劇中宣揚的各種強搶民女吃霸王餐等坑爹衙內,不能說沒有吧,但也得是萬裡有一的那種。
因為,世家大族往往比寒門更注重子女教育,長成紈絝不稀奇,誰家總有一兩個滋愛子孫的長輩。
但,長成這種坑家找死的,委實不多見。
不過,衙內們也是有等級的,一則按出身,二則按人才。
在文官衙內裡,如阿曄這種爹會念書兒會念書的,不算一等衙內,也是中上等級啦。
蘇參政很樂意自家兒子與會念書的江家大郎阿曄來往的。
在蘇家夫妻看來,江家本身就屬於那種可以交往的人家。
雖是寒門出身吧,江知府可是少年探花,江太太也很會過日子,關鍵是,沒聽說過江知府有貪鄙之事,且,江家裡兒女都教養的好。
兒子會念書,女兒也有禮貌,這要是順順利利的發展下去,說不得又是一門書香之族。
而且,雖然江知府命裡有些孤寒,是的,江知府完全就是個孤兒一樣的存在,江知府父母姓誰名誰,都沒人說得清楚。
但,江知府嶽家也是一門本分人家。
至於親戚,雖都是做生意的,卻也並非盤剝之人。
如胡文這種每年往北昌府學捐五百銀子的事,就很得蘇參政欣賞,覺著即便身為商賈,胡文這種也算儒商了,且有深名大義之舉,便為商賈,亦無損品性。
於是,當胡文一家子奉著胡太爺胡老太太過來北昌府時,蘇參政此方知曉胡家原來出身官宦書香之家,蘇參政難免說一聲,「怪道胡財主有捐濟府學之心,原是家學淵源。
」
是的,不論什麼年代,都講究個家學出身的。
胡文能把胡太爺胡老太太帶來北昌府,頗是出乎何子衿的意料。
雖然三姑娘走時就說了要接兩位老人家來北昌府的計劃,何子衿卻一直不大看好此事,一則胡家老太太老太爺上了年歲,子孫們不一定放心他們遠行;二則就是誰還沒點兒私心呢,這幾年,胡家也有幾個出息人,但胡家可還沒分家呢。
這麼把胡太爺與胡老太太接來,胡文又隻是長房庶孫,不說別人,胡文嫡母胡大太太就不能允準。
不想,胡文當真是出人意表。
重陽提前騎快馬回家收拾屋子,大家就知道胡太爺胡老太太已經在路上了。
兩位老人家來的當天,重陽早早把家收拾妥當了。
何江三家也很體諒兩位老人家遠道而來的辛苦,都是第二天才過去說話的。
胡太爺接待的都是江老爺江太爺何恭阿念這些男人們,見阿念何恭並不因得了官而自得,還如往時那般謙遜有禮,胡太爺心裡十分熨帖,覺著當初給孫子結這門親結的太對了。
他早就說何家是寬厚之家。
胡太爺很見老了,但其實才七十幾歲,不過,這個年紀在古代已經可以稱之為長壽了。
胡老太太與胡太爺是結髮夫妻,今已滿頭霜雪,氣色卻是不錯,胡老太太與何老娘、江太太、江老太太道,「真是不出來不知道,年輕時隨著我們太爺天南海北的做官,還以為把世間景緻都瞧的差不離了。
今次出來,可又是開了眼界。
這北昌府可真好,要在咱們蜀中,這會兒正是大暑天,熱的了不得。
一進北昌府,就覺著清涼宜人。
」
何老娘連忙道,「是啊,冬天也好,這炕一燒,不曉得有多暖和。
在咱們蜀中,我家那炕還是那短命鬼活著時跟一個北面兒來的工匠學來的手藝,可咱們蜀中吧,冬天也沒冷到要燒炕的地步,燒炕就熱,不燒吧,就冷。
倒不如北昌府,冷的舒坦。
」
胡老太太笑眯眯地,「那冬天肯定好過。
」
「好過的了不得,再沒有這樣暖和的了,咱們冬天還能去湖上坐冰爬犁,歡暢的很。
」何老娘說的滿面歡樂,她老人家主要覺著,北昌府簡直就是她家的福地,孫女婿到這兒升官兒升的飛快不說,就是兒子,官路也是順順遂遂的。
而且,北昌府物價便宜,雞鴨魚肉樣樣不缺,尤其多野味兒,還有參葺這樣的貴重藥材,三姑娘一家子也在這兒得了來錢的營生,何老娘就住的不想走了。
如今胡老親家也來了,何老娘更是高興,覺著平時又多了個說話的夥伴。
更兼重陽這親事也定了,何老娘就說起來,「親家還沒見過重陽定的那陸家姑娘吧,極是溫柔賢淑的女孩子。
」
「我正想著安置好了見一見呢。
」胡老太太過來,一則記掛胡文這個庶孫,說來胡家也有幾個庶孫,但或者因胡文自小是跟著老太太、太爺長大的,胡老太太就格外的惦念。
二則就是記掛重陽的親事了,在家時聽三姑娘和胡文都說過,翰林家的孫女,胡老太太聽的十分歡喜。
胡文轉行商賈事,胡太爺嘴上不說,心裡未免生憾。
如今重陽定了書香門第的姑娘,胡太爺心裡就安穩了。
孫子重孫子都不是念書的材料,這也強不得,但,還是要記得自家出身書香之家,記得這份老祖宗傳下來的念想,總有一日,後輩有德,定還能重歸書香之列。
何老娘對陸家知道的也不多,事實上,她連陸大姑娘都沒見過,也難為她老人家說的跟眼見似的。
還是何子衿幫著補充一二,「針線廚藝都是通的。
家裡自小教的詩書,陸家大姑娘年紀略大些,已不適合再去女學念書,她家二姑娘三姑娘現都在女學讀書。
是個溫柔可親的孩子。
」
胡老太太笑道,「子衿都這樣說,定是錯不了的。
」
何子衿笑,「三姐姐的眼光,再沒差的。
」
三姑娘笑著幫著幾位長輩換了殘茶,道,「這也是咱們兩家的緣法,重陽很得陸老翰林的眼緣,一來二去的,也是人家看他品性敦厚。
」
胡老太太即便不是那等愛在外頭誇孩子的,聽孫媳婦這話也不禁暗暗點頭,這個重孫並不隻是人嘴上說的這般好,更難得他小小年紀就很知道為父分憂,這一路上,多是重陽一路打點,難得他小小年紀就有這份兒周全,極能任事的孩子。
就是胡老太太心下都覺著,重陽這孩子,真是誰嫁誰有福。
胡太爺一來,頓時給胡文的社會地位拔高了N個等級,無他,胡太爺可是知府任上緻的仕。
陸老翰林年紀較胡太爺小幾歲,二人都是有學識的,且都在官場混過,很能說到一處去。
胡太爺過來,陸家也覺分外有臉,無他,重陽立刻由商賈人家的兒子,升格到了書香門第的重孫。
而且,也說明,人胡家真是實誠人家,自報家門也說的都是大實話,的確書香出身,不帶半點兒扯謊的。
而且,胡文的父親也是曾任過官的。
如今,胡文同父異母的大哥,亦已是有功名的官身,所以,雖則胡文是做了商賈,但整個家族論起來,委實是實打實的書香官宦之家。
當然,後頭胡文父親曾為官,大哥亦為官之事,還是胡太爺說的,胡文以往並未提過。
叫胡太爺說,這也是這個孫子的孤僻之處,家族之力,能借力時焉何不借?
胡太爺與陸老翰林道,「我這孫子,嘴上不說,心裡一直覺著行商賈事對不住家裡,故而在外鮮少提及家中之事。
其實要我說,書有百家,業有百業,何分貴賤。
隻要上無愧於天地,下無愧於己心,這就是了。
」
倆老頭都是一把年紀沒啥看不開的,胡太爺這話,當然有為胡文圓場的意思。
主要是吧,誰家裡有做過官的父親,正做官的長兄,能瞞著不說呢。
這年頭,這就是再好不過的加分項。
雖有胡太爺的圓場,陸老翰林也不傻,知道胡文與家裡怕是有些不對付,不過,他是給孫女尋孫女婿,隻要胡家父子品性不錯,這也就夠了。
起碼,胡太爺親自過來,這就說明,胡文與祖父母的關係是極好的,陸老翰林焉能不給胡太爺這面子,一笑道,「老兄說的是。
阿文還年輕,以後自會想通的。
」
「要不說,咱們這做長輩的,一輩子操不完的心。
」胡太爺呵呵笑站,與陸老翰林說起他事來。
無非也就是兒孫事。
重陽念書不大成,但二郎很有些天分,胡太爺過來,也是想著幫孫子帶一帶重孫子,別耽誤了孩子。
不過,路上看孫媳婦對重孫子們的鞭策,胡太爺還是很放心的。
好吧,三姑娘就是在兒子們念書上很有些執念。
其實,這也是三姑娘的性格使然。
倘不是好勝好強,三姑娘當年說不得就給那無良父母賣了。
倘不是好勝好強,三姑娘也不能憑著一手針線叫人另眼相待。
當然,這也造就了三姑娘在孩子們身上的強勢,三姑娘自己就好強,人不知不覺,總希望孩子如自己這般的。
重陽已是勉強不得,三姑娘就把這念書的期冀放在了二郎身上,二郎還真別說,念書比兄長踏實多了。
關鍵,重陽小時候,他娘叫他念書他能愁死,人二郎完全不是如此。
二郎自小就知道學習,屬於勤學不絀的那種。
他並不是起三更熬半夜的那種學,二郎是極有計劃的那種學習,完全不會因想玩耍啥的耽擱啊,而且,人家一入夜就睡覺,從來不熬夜,可那成績,這與學裡請假半年呢,一點兒沒落下,學的竟還比學裡快一些。
可以說,二郎完全是繼承了他娘的優秀品質的孩子。
連胡老太太私下都與胡太爺說,「二郎這孩子,像阿文媳婦。
」
「是啊。
」胡太爺對這個重孫也很看好。
二郎一回北昌府就去學裡銷假繼續念書了,如此,胡太爺便將三郎帶在身邊啟蒙。
三姑娘回北昌府小半個月,才有空到何子衿那裡說說私房話。
何子衿還說呢,「我看你們太爺老太太都很喜歡北昌府。
」
「是啊。
」三姑娘笑,「我隻擔心老人家不適應這北昌府氣侯,如今看來,都好。
每天有三郎在老太太跟前玩耍,太爺呢,偶有教三郎念念書,或者去重陽鋪子裡瞧瞧,也很高興。
」
「難為三姐姐你跟阿文哥有本事,真把兩位老人家接了來。
」
說到這個,三姑娘不由歎氣,「哪裡就那麼容易了,我們原想著是一過年就往回走的,就是因著二房叔嬸不想太爺老太太跟我們走,磨了兩三個月,他們方同意了。
」
何子衿道,「你們大老爺和三房三老爺沒說什麼?
」
「別提了。
我們大伯不是同進士外放了麼,三房阿睿是二榜,可惜沒考上庶吉士,也謀了外缺。
大老爺大太太跟著我們大伯去了任上。
三房叔嬸跟著睿哥兒去了任上。
就剩二房在老家守著老太太、太爺膝前盡孝。
我們回去,你姐夫跟老太太、太爺說,想接他們過來,兩位老人家還是給你姐夫說動了的。
再加上重陽幾個重孫在眼前,老人家哪裡有不願意來的。
就是二叔二嬸,死活不許。
後來乾脆太爺跟老太太找了族老和縣尊大人過來,乾脆給三個房頭兒分了家,二房便不說什麼了。
老太太原是想帶了二房的七弟過來,二房叔嬸看不上我們這做商賈的,說是與我們公婆說好了,送七弟去我們大伯那裡。
你姐夫還說什麼呢?
不來也好,省事。
」三姑娘說來就頗是氣憤,覺著二房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何苦跟這些沒見識的生氣。
」何子衿悄同三姑娘道,「要是你們太爺、老太太把手裡東西都分了,姐姐你不妨每月孝敬老太太些。
這老人家哪,手裡有錢不一定花得著,可手裡有銀子,心裡就安定呢。
」
「是,我也這樣想的。
」三姑娘甭看自幼貧寒出身,在銀錢上一向不小氣,與何子衿道,「我跟你姐夫也說了,先時那烤鴨鋪子和繡坊,每月都有一成紅利給姑祖母的,我們老太太過來,自然一樣。
不為別個,是咱們做晚輩的一番心意。
」
三姑娘忍不住同何子衿說些婆家那些糟心事,「當初虧得聽你的,我和你姐夫帶著孩子們出來了。
你不曉得,別看二房叔嬸還看不上我們,在老家,委實不成個體統。
就我們這一回去,現成添的每月花銷都要找老太太要。
我們老太太心裡多鮮明的人哪,真個鮮明人沒鮮明命,要是三房嬸子在也好,我們三嬸子,縱是過於伶俐了些,到底是大家出身,知道顧個臉面,擱二嬸子這裡,實在叫人沒法兒說。
要不,你姐夫在孫子厚黑裡,既非嫡也非長,老太太、太爺最講禮法的人,就是想跟我們過來,顧及著家裡的面子,也不會跟我們過來。
實在是二房辦的這些事……你姐夫瞧著,與其叫老太太、太爺過那不省心的日子,倒不若來北昌府過清靜日子呢。
」
「是這個理。
老人家這把年紀了,怎麼痛快怎麼來吧。
」
「可不是麼,二房先時攔著,也無非就惦記著老人家手裡那點兒東西,這不,東西分明白了,也就都不攔了。
」三姑娘諷刺一笑,繼而又說起與陸家的親事來,「趁著天氣正好,把六禮過了,我再去太平寺投個好日子,明年就給重陽成親。
」
「好啊,重陽也到了成親的年歲了。
」
重陽成親自有女人們張羅,胡太爺來北昌府沒幾日,就將北昌府的官場摸的差不離了,真是打心裡慶幸給孫子說了門好親啊。
胡文父母緣淺,且胡大老爺那樣兒的,胡太爺自己都不大瞧得上自己這長子。
甭看長子是做了官的,在胡太爺心裡,還不如胡文這經商的孫子呢。
胡文受嶽家提攜,哪怕現在行商路,做的也是與軍方的糧草買賣。
讓胡太爺高興的是,他打聽出來的,蘇參政姓蘇,乃蘇文忠公的後人哪!
不得不說,先蘇文忠公,這完全是一代臣子們的偶像啊!
胡太爺做官遠不及先蘇文忠公,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位老大人的敬仰啊!
尤其,有蘇文忠公的後人在北昌府為官,再一打聽,蘇參政的兒子就在官學念書,閨女就在何子衿女學念書,唉喲喂,哪怕自家攀不上蘇參政,胡太爺看好的是重孫這一代,就不是自家重陽,如阿曄這與蘇參政之子蘇修相識的,二郎複課沒幾天,阿曄就介紹了蘇修給二郎認識。
胡太爺心下就很歡喜,私下與老妻道,「我就說嘛,咱們阿文,雖少時有些坎坷,到底是個有後福的。
」待胡老太太細問他,胡太爺還不肯明說。
小朋友之間的友誼,就隨小朋友們去吧,長輩們過多插手,反而不美。
哪怕二郎重孫不與蘇家子相投,在胡太爺看來,這也沒什麼,要緊的是這個環境。
在外念書,果然比在老家好啊!
見識就廣闊。
胡太爺一高興,就學著陸老翰林,也在北昌府官學搞了個不大累的兼職,他乃正經老牌二榜進士,雖說是緻仕了,礙於北昌府那可憐的文化界人士數量,整個北昌府,除了做官的,沒幾個賦閑在家的進士,胡太爺願意兼職,北昌府官學真是雙手雙腳的歡迎。
於是,胡太爺與陸老翰林,由親家就變成了官學裡的同事,彼此難免更親近了幾分。
兩家的六禮也有條不紊的進行,三姑娘每月給胡老太太送銀子的事,把太婆婆感動的夠嗆,哪裡肯收,三姑娘說了何老娘也有的話,胡老太太方收了。
胡老太太並不似那等見不得媳婦回饋娘家的人,不客氣的說,這是孫媳婦的私房,孫媳婦願意給誰就給誰。
胡老太太一輩子的明白人,與三姑娘道,「何老親家不容易,養大孩子不算什麼,給口飯吃,都能養大,難得的是,把你養得這樣好,這可是不知要耗費多少心神。
你沒忘了老親家的養育之恩,這很好。
」有良心的人,對誰都有良心。
三姑娘笑道,「在我心裡,姑祖母就是我的親祖母。
」
「本當如此。
」胡老太太見三姑娘在重陽的親事上事事同她商議,心下亦是舒坦,這人老了,是想享些天倫之樂,卻也不是不想管事的。
三姑娘就很會拿捏這其間的分寸,她畢竟不比老太太的見識,也樂得跟老太太請教,老太太指點著,她去做。
如此,頗多長進。
就是重陽,也是討曾祖父曾祖母喜歡的一把好手,他哄何老娘都哄得樂呵呵的,胡山長胡老太太更不在話下,重陽心裡記掛著曾祖父曾祖母,不必貴重物,就是記著隔三差五的給老人家買些易克化的點心瓜果,老人家就很高興。
胡老太太都覺著,這北昌府真是來對了。
胡文不是孫子裡最有出息的,卻是最孝順的一個。
唉,也沒想到,一輩子三個兒子,最後卻是享了孫子的福。
胡家忙著重陽的親事,何家則忙著俊哥兒的秋闈。
這秋闈,說話就到的。
何子衿早被娘家預定了要提前過去給俊哥兒做及第粥,還提前做了個加持運勢的金符給俊哥兒,一切如阿冽當年。
因何子衿這及第粥在小範圍內十分有名,何家的鄰居鄭大爺上科失利,今年亦要秋闈的,鄭太太厚著臉皮過去,想著秋闈當早讓鄭大爺到何家一併喝何大仙親手做的及第粥。
因是鄰居,何老娘沈氏很痛快的應了。
見何家婆媳都應了,鄭太太為著兒子的前程,當真是極能豁出臉去,又想討個金符給兒子。
這可真是……
這何大仙兒的及第粥和金符啊,不曉得是不是當真有法力,反正,俊哥兒與鄭大爺雖然秋闈名次不高,但重陽節桂榜一出,竟都榜上有名。
把鄭家樂的,鄭太太備了份厚禮親自來謝,何家也正因俊哥兒中了秋闈而歡喜,瞧著鄭太太也多了幾分順眼,何老娘都與自家丫頭道,「這鄭太太,唉,也都是為了兒子。
」
何子衿再三與家裡道,「以後可莫再許與別人了,我是一道金符都沒了,就還剩最後一道,要是以後興哥兒不用,您老人家盡可拿去做人情。
」
何老娘一聽那金符隻還剩一道,當即大為後悔,恨不能再去尋鄭太太把送出去的金符再要回來。
要不是沈氏勸著,何老娘當真幹得出來。
何家這幾年,運勢好的叫人眼紅,就拿秋闈來說,俊哥兒中了,倒是高家那位高案首,榜上無名,落了榜。
頗是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