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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日常 (卿卿日常)》第341章

清穿日常 多木木多 4151 2024-05-28 11:38

  第344章 失眠

  轉眼就到了夏天,知了叫得人心煩。

  八爺的書房裡擺著冰山,以往他從不曾在意過這個,如今卻知道每天府裡的冰山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現在隻有他和郭絡羅氏的屋裡有冰山了,兩個孩子夜裡熱得睡不著,個個背上都是一層痱子。
塗上藥不等好又會起一層,層層疊疊,讓孩子們難受的直哭。

  何焯見八爺看著冰山出了神,道:“爺,蔣陳錫已經被投進刑部了。

  八爺嗯了聲,道:“蔣家就沒想想辦法?

  何焯笑:“怎麼會沒想辦法?
蔣廷錫都快把京裡各府給踏遍了,怡親王府就去了不下七八回。

  蔣家也算是滿門官宦。
其父當年在開封主持鄉試時沒了,卒與任上,先帝褒獎。
蔣陳錫自己是進士出身,苦讀出來的特別受文官的待見,蔣父當年也算是留下不少香火情,又有先帝在上頭保駕護航。

  蔣陳錫於是一路順風順水。

  無奈現在天降橫禍啊。

  八爺笑道:“屺瞻的門也要被踏破了吧?

  何焯一笑,並不否認,道:“學生與蔣廷錫有同年之誼啊。

  八爺起身在屋轉了一圈,何焯道:“蔣廷錫現在就像個沒頭蒼蠅,各處都求了。
但肯接的人不多,細數起來也就佟三爺府上松了口。

  佟三爺,隆科多。

  八爺搖頭,道:“枕頭風啊。

  何焯道:“這枕頭風吹得好了,未嘗沒有用。
”說著,他指了指紫禁城。

  八爺自然聽懂了,隻是皇上的後宮裡現在寡淡的很,二十年了也就一個貴妃。

  貴妃……

  八爺笑了,對何焯道:“屺瞻何不指點蔣家一條明路呢?

  兩日後,永壽宮,李薇聽常青說的時候都想說‘搞錯了吧?
’,她招手讓人把請見牌放下。
常青就把託盤往炕桌上一擱,她低頭一瞧:

  輕車都尉,臣李文璧,叩請貴妃吉安。

  確實是李家的請見牌子。

  李薇道:“請人下午就進來吧。
”常青領命而去,剩下的請見牌子都不必看了,全都退回去。

  李家會有什麼事呢?

  晚上,在養心殿東五間裡,四爺看她不停的攪著面前碗裡的粥,一碗粥都叫她給攪成稀糊塗了,看著實在傷眼,就按住她的手道:“這是怎麼了?

  李薇驚覺才停了手,四爺道:“給她換一碗。

  看她這回乖乖吃飯了,可頭都快低頭粥碗裡了,眉頭也皺成了川字。
到底有什麼為難事?

  等到用過晚膳,四爺今天沒去讀書寫字,反而拉她一同坐下,問她:“今天下午你家裡人不是來見你了?
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李薇猶豫道:“……有人給李家送了兩千畝地。

  送也不怕,李家是自從四爺登基起就一天都沒少過送禮的。
而且李家得了爵位後,還要賜宅子。
不搬就讓李家附近的民居都遷走,好給李家騰地方。
街裡街坊的,李家做不出逼人奪宅的事,已經搬了家。

  新鄰居相處起來也不難,現在敢給李家臉子看的還沒幾個。
隻是李文璧和覺爾察氏都不在京,李家在外面說的是家裡大人都不在,他們是什麼事都不管的。

  也算是平安無事吧。

  結果就來人送禮了。

  這送禮這人還不能推。

  四爺倒不意外有人去撞李家的木鐘,他就問是誰送的讓她這麼為難。

  一般二般的人,她早就直接告訴他了。

  李薇苦笑道:“佟三爺家裡那位寶貝,李四兒。

  不是李四兒親自登門,而是她的人拿著隆科多的帖子領著人去的。
李家一見承恩公府的牌子,再看到隆科多的名帖,立刻就大開門把人迎進來,客氣得很。
來人介紹自家是蔣家人,扯了一堆雲山霧罩的東西,然後把東西留下就走了。

  “禮倒是平常東西,兩個百年好參,一對宋青花梅瓶,最妙的是這梅瓶中還有酒。
窖藏幾百年的美酒。
這份禮平常拜訪絕對不薄了。
”她道。

  李檀的先生曾經指點過李家,說是送來的禮物看著不重的儘管收下,隻要不是求事的,平常拜訪不能太冷淡了。
李家現在宮裡就一個貴妃,想立起來就不能做孤臣。

  “結果,酒瓶底下就是地契了。
”李薇是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她更猶豫,這事跟四爺說他能信嗎?

  就算是她,在那一瞬間也是渾身發寒。
萬一,萬一真的因為她在宮裡,李家人起了野心了怎麼辦?
她離開李家都二十年了,一日比一日跟李家更形疏遠。
弟弟們都大了,各自成家後,真的不會變嗎?

  她盼著他們不變,但卻不想自欺欺人。

  進宮來的是佟佳氏,說起這個事時雖然驚懼,但也有一絲興奮在裡頭。

  李薇真害怕啊。

  這世上最詭秘的就是人心了。

  就算原本親密的一家人,若是突然有天中了彩票,再親密的兄弟姐妹之間也不可能和諧如初。

  就算她對李蒼他們有信心,他們的孩子呢?

  地契放在一個不起眼的匣子裡,厚厚的一摞。

  四爺簡單翻了翻,果然全是山東的良田。
除了地契還有一些身契,都是賣身為奴的百姓,看這在官府記檔的時間就是在雍正元年。

  早在聽到是蔣家來人時,他就心裡有數了。

  放下地契,他一擡頭就見素素坐得離炕桌很遠,她看匣子的眼神就好像這是個可怕噁心的東西。

  他合上匣子讓蘇培盛拿走,敲敲桌子:“素素。

  她擡頭,他沖她笑,伸手給她:“過來朕這邊。
”她搭著他的手,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

  一投到四爺懷裡,她就不自覺的長歎了一聲,好像累極了躺到床上,撲到棉被裡一樣。
四爺的大手用力的摟著她,在她的背上來回撫摸。

  “素素不怕,有朕在。
”他道。

  李薇整個人都投到他懷裡了,幾乎是摟著他的腰躺下來的節奏。

  她找不到話說。
替李家背書?
表白這一切都跟她無關?
她什麼都不想說,。

  她閉上眼,像睡著了似的躺在他懷裡。

  四爺像哄孩子般輕輕拍著她的背,一下下不停。

  他淡淡的笑了,這件事在他看來簡單至極。
李家或許會漸漸驕傲起來,但這跟素素都無關。
他深知她有多麼謹慎。
這麼多年了,最近才漸漸有了點小脾氣。

  什麼時候她要是敢拍著桌子跟他對吼,他才要高興呢。

  這世上敢沖他吼的人已經沒幾個了。
外面的朝臣吼,他就猜他們是不是為了青史留名。
底下的兄弟,會咬人的不會叫,他要防著,會叫的也未必就不會咬人。

  宮裡的女人也是各有各的念頭。

  素素卻好像一直都過得十分小心,好像她的命不是自己的,是拿在別人手裡的。
有時她看過來的眼神,好像他下一刻就會讓人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一點怨言都不敢有。

  他想讓她知道,現在沒人能要她的命了。
有他在。

  他也不可能要她的命。

  捧著、護著、寵著。
這麼多年來,他小心翼翼的把她圈在懷裡,一晃眼就是二十年。

  他輕聲道:“素素,朕知道這是誰搞得鬼,知道這跟你、跟李家都無關。

  “你不用擔心。
”他的大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撫摸著,這麼說。

  李薇的眼睛突然十分酸澀,她埋在他的腿上蹭了蹭。

  四爺輕輕的拍了她一下,笑道:“又作怪。

  李薇直起身時眼睛還是紅的,“爺,這事就歸您了。

  四爺含笑點頭:“歸朕了。

  她想了下道:“我不敢說李家真的會一直都這麼清白無事,或許哪天,下一回,他們就會在外面惹事生非,或者是李家的下人,或者是李家的孩子們。

  四爺平靜的聽著。

  “如果真有那一天……”李薇嘴唇抖著說,“臣妾求萬歲留他們一條性命。

  她起身,恭敬而端正的跪了下去,磕頭。

  四爺在上首看著她磕下這個頭。

  等她磕完,垂首跪著時,頭頂上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
跟著伸下來一隻手,她的眼眶又濕潤了,眼淚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那手又往前伸了下,她才敢搭上去。

  四爺有多麼的嫉惡如仇,她是最清楚的。
她嫁他這麼多年,自許清正。
到頭來卻還是想為家人求一道免罪符。

  她曾經因為烏拉那拉家頻頻來找皇後而嘲笑他們家看不清。
原來事到臨頭,她也不可能看得開。

  在她求四爺的那一瞬間,她想的確實是‘四爺這麼寵愛我’,所以她才敢求,才敢開口。
她之所以一想到就開口,就是因為她還想要是過幾年,她真的老了,失寵了,那時再求就來不及了。

  佟佳氏的改變讓她心驚。
讓她不由得去想,李家其他人是不是也變了?

  如果她還在王府,四爺還沒有登基,李家還住在胡同裡。
這一疊的地契隻會讓佟佳氏惶惶不可終日,絕不會得意自滿。

  可現在四爺當皇帝了,她成了貴妃,李文璧得了輕車都尉的爵位。

  但給佟佳氏自信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李薇生的四個兒子:弘昐、弘昀、弘時、弘昤。

  當他們還是王府阿哥時,日後成就極為有限。
京裡別的不好說,龍子鳳孫是最不缺的。
佟佳氏自己還姓佟佳呢,又值什麼用?

  但成了皇阿哥後,他們的未來一下子就變得不可言說了。

  ……萬一,李家真有那個造化呢?

  佟佳氏所期待的,正是她所擔心的。

  正如皇後舍不掉烏拉那拉家一樣,她也同樣不可能把李家撇開。

  以前,她怕李家受她的牽累。

  現在,她開始害怕李家把她拽入深淵。

  “唉,素素啊。
”四爺的歎氣聲把她給驚得回了神,擡頭就見他是一張哭笑不得的臉。

  “哭什麼呢?
”他伸手給她把眼角的淚擦掉。

  “怕什麼呢?
”他把她摟到懷裡輕輕笑著說,“這是朕的天下,朕說你家人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就不會收回。

  李薇才要開口,他笑了下,道:“你真以為有傅敏看著,你家裡會有事?

  “你阿瑪的脾氣朕都清楚,你那幾個兄弟有你阿瑪看著,出不了事。
”隻要李文璧站得穩,他就會管束他的兒子。

  “至於李家第三代,還有李檀呢。
”有李檀在,李家第三代執牛耳者非他莫屬。
這個由他看過幾年品性的男孩走不了歪路。

  “……”李薇整個人都傻了,呆呆的看著四爺。

  四爺好笑道:“你的母族,弘昐他們的外家,朕怎麼會不精心?

  “退一萬步說,李家真的犯罪待死。
”四爺輕飄飄的說了句險些讓她又跪下去的話,“朕應了你,饒他們一命。

  他看著她呆滯的樣子,故意道:“要不要朕寫成聖旨交給你藏著?

  李薇趕緊搖頭,雖然現在腦子還糊成一團,但至少基本反應還在。

  四爺大笑。

  可是等晚上躺下之後,她卻後悔剛才沒有點頭!

  點頭就好了!

  有聖旨在手比那句空話好得多啊!

  她當時絕對是腦子進水了!

  真情固然可貴,但口頭承諾絕沒有寫下來的更靠得住。

  不過她又想,四爺要真是想要李家人的性命,她就是那時把聖旨拿出來也沒用,因為世上有更多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

  所以她當時的反應對頭。

  那是在侍候四爺多年後最正確的條件反射。
從他的話裡,直覺推斷出他想要得到的回應是什麼。

  她輕輕籲了口氣。

  多年以來,她第一次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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