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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日常 (卿卿日常)》第431章

清穿日常 多木木多 5370 2024-05-28 11:38

  第435章

  一牆之隔的地方,十三爺正獨個坐在裡頭,裹著黑貂皮的大鬥篷,為了怕他病後未愈體虛,還特意放了兩個火盆。

  這內務府的牢房有幾處是特製的,專門用來偷聽。
這種手藝一般都是家傳,宮中以前造這種房間的工匠造過後都難得善終。
後來這門手藝流到民間,除了大戶人家專門請人來造的以外,還有一二蓋房子時被主家錯待,故意弄鬼來折騰人。

  別的不用,隻使出一二手段來,白天時不顯,夜裡主人睡在屋裡,聽到外面小風一刮猶如鬼哭,便成了遠近聞名的鬼屋。

  十三早年在宮裡時不曾見識過,現在管了內務府方真正見識到。

  他坐在這邊,那邊劉寶泉和蘇培盛說話的聲音簡直就像近在耳畔一般。

  這邊,蘇培盛不自覺的放輕聲音。
他總覺得這間牢房太靜了,顯得他們二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大,甚至連喘氣聲都能聽到。

  劉寶泉道:“……人都到這個地步了,我也沒什麼好掖著藏著的了,這話憋在肚子裡也難受,倒不如跟你嘮嘮。

  蘇培盛裝作不聽的樣子,耳朵其實也是豎起來的。

  到現在還是一天三遍的熬刑,這就說明這事其實還沒個結果。
可他也確實不知道那毒是怎麼下進去的,甚至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劉寶泉突然提起個人來:“以前長春宮的曹得意,你記得吧?

  蘇培盛心裡咯噔一下,他當然記得,不過曹得意早就扔到化人場去了,骨頭都化灰了。
這事難不成還跟他有關?

  “曹得意這人不地道啊。
”劉寶泉便把當年曹得意想從膳房偷貴妃食器的事說了,這個知道的人不少,一查便知。

  劉寶泉知道的比這還多一點,就是關於曹得意以前在宮裡侍候的事。
他其實在康熙朝的後宮裡一個主子都沒跟,也是前半生蹉跎,後半生得意的。

  “其實他要是以前真的侍候過哪位太妃,還真輪不到他進長春宮。
”劉寶泉說到這裡笑了下,他跟曹得意其實有些像,都是熬到最後成了精的奴才。
隻是他想的是都到這把年紀了,不如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算了,不盼著出人頭地了。

  曹得意卻不是這樣。
他還是想著能日後做到乾清宮大總管的位置的。

  “大阿哥那裡的頭一個孩子是真的身上弱才掉的,隻是後一個就不好說了。
”劉寶泉歎了聲。

  蘇培盛早就支起身睜著有些模糊的眼睛看過去:“你說真的?

  劉寶泉懶得動,他躺著舒服,就扭臉看蘇培盛,對他俏皮的一笑:“你想聽了?

  蘇培盛險些被他氣過去。

  劉寶泉笑道:“不急,不急,這不閒聊嘛,你也說說。
我知道你盯過曹得意,說說,啊,不然光我一個人說多吃虧啊。

  蘇培盛翻了個白眼,想了想扔出去一句:“曹得意收了個養子放在老家。
”後來讓他給找人滅了。

  劉寶泉嗯了聲,點頭道:“也是,誰知道曹得意是不是跟他這兒子說了什麼?
死了好,省得再帶累旁人。

  蘇培盛催他:“該你說了。

  劉寶泉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你也知道我坐在這個位子上,東西六宮的膳房單子都從我這裡過。
各庫用了多少東西,年末肯定要核一遍庫的。

  長春宮裡又沒孕婦,卻在一段時間裡每天都有給孕婦吃的東西進出,跟日子一對就對出來了。

  “東西是好東西,可要是一個茶杯不停的往裡倒水,最後肯定會溢出來的。
”劉寶泉淡淡道。
那個格格的第二個孩子生生是讓補死的。

  蘇培盛倒抽一口冷氣,連隔壁的十三爺都立刻寫了一封密信,輕手輕腳的出去,讓人快馬遞到圓明園。
就算沒查清毒酒的事,今天劉寶泉說的這個也夠驚人了。

  四爺親自來了。
他沒帶多少人,甚至連平時熟面孔的侍衛都棄之不用,帶著人到了內務府。

  他進來時,十三爺悄悄起身接駕,他擺擺手,坐到十三爺的座位上。
這裡從頭到尾都沒讓進人,隻有十三爺一個,甚至連隨從都讓退遠了。

  十三爺遞上剛才他摘下的話,因為寫得有些急,全是草書。
四爺見慣他的字,一目十行的看下來,那邊劉寶泉正在接著往下說:

  “……宮裡有些事說不清楚,就拿當時大阿哥那個孩子,我猜出來了,你說我敢開口嗎?
小格格年紀輕,虛不受補,拿她當個大人似的使勁補,補到最後孩子肯定是留不住的。
連當娘的都受不住,何況肚子裡的孩子?

  四爺的手不由得攥緊了。

  劉寶泉順了口氣,今天看來是不讓他說完是不會拖他去‘審訊’的。

  他前頭廢話扯得太多,到現在還沒人來拉他和蘇培盛出去,可見他猜對了,今天確實是他們的機會。

  “這次的事,我一看先抓的是酒庫的,就猜可能是酒出事了。
這批酒當時是從送進來的貢酒中隨意搬下來的,要說這酒裡原本就下了毒是不可能的。
隻能是後頭下了毒。

  “我從進來起就在想啊,這毒是怎麼下的?
”劉寶泉賣了半天的關子,連蘇培盛都禁不住向他那裡爬了爬。

  “我想不出。
”他道。

  一口血!

  蘇培盛都覺得他一準是故意的!

  “不過我就猜啊,反正也未必能出去了,猜一猜,當個樂子不也挺好?
”劉寶泉還輕快的呵呵笑。

  蘇培盛卻發覺不對了,他敏感的給劉寶泉遞了個梯子:“老劉,你這是傷心了?
我還不知道你?
你這人啊,死心眼。
萬歲爺不會忘了咱們的。
你的忠心,萬歲心裡是有數的。
你忘了?
當年還在府裡時,萬歲爺要去河南,你做出的那個什麼牛油塊塊,後來先帝爺親征,咱們萬歲爺獻上去了,還替你在先帝爺跟前表了功。
這要放在別的主子身上,哪裡會提一句府裡的廚子?
隻怕都未必能記得住你的名字。

  劉寶泉那邊半天沒吭聲,過了會兒他忽然倒抽一口氣,跟著就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蘇培盛明白了,這老小子是真的在做局啊。

  這時幫他就是幫自己,蘇培盛捏著鼻子認了。

  劉寶泉哭了一陣後‘壓抑’下來,鼻音很重的說:“萬歲爺待奴才的好,我心裡都有數。
不過我也用心當差了,這上頭,我可以說我對得起萬歲。

  蘇培盛冷哼一聲:“那你這還是怨上了。

  劉寶泉恨道:“我都要死了,還不許我怨?

  蘇培盛心道這裝得還真像。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靜了好一會兒。
蘇培盛覺得自己再不表下忠心,等劉寶泉平安出去了,他該糟了,他就道:“我就不怨。
沒萬歲我是個什麼啊?
我就是個切了根的小太監,得罪的人還多。
我知道,萬歲一定清楚我是清白的。
隻是萬歲不可能單為我一個就把規矩給壞了。
我就是死在這裡頭,那也是替萬歲盡忠的。

  劉寶泉樂了,原來他也看出來了啊。

  他便一搭一唱道:“那是你。
再說,這事你還看不出來?
隻管放心吧,萬歲爺想來必無大礙。
這事倒楣的是娘娘,明擺著就是沖她來的。
可惜我之前怕惹事沒敢跟她說,現在想起來就後悔。
要是能給趙全保提個醒就行了,他這人待娘娘還是有幾分忠心的。

  蘇培盛沒想到劉寶泉是拿貴主兒做筏子,一時難掩鄙視:“她?

  劉寶泉不樂意的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還敢看不起娘娘?

  蘇培盛想了下,劉寶泉這人這輩子還真是跟貴主兒淵源頗深,既然不能再說對萬歲如何忠心,說娘娘還真能套得上去。

  劉寶泉喃喃道:“我真是不甘心啊……早點告訴娘娘就好了……”

  紫禁城,長春宮。

  元英按著有些抽痛的額頭問:“讓人去問一下,大阿哥這會兒在哪兒?

  莊嬤嬤讓人去打聽,一時半刻也未必能回,勸道:“主子,大阿哥隻怕是有正事呢,現在不是要過年了嘛,萬歲爺留在圓明園不回來,大阿哥可不是就要辛苦了?

  元英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總覺得心裡沒底。

  她讓其他人都退下,做出倦極欲睡的樣子來,對莊嬤嬤道:“永壽宮那邊的事還是打聽不出來?
趙全保不是隔幾天就要回來一趟嗎?

  莊嬤嬤道:“主子,那人也就管著一群在永壽宮外頭打轉的小太監,裡頭的事他是打聽不出來的,何況現在貴妃沒回來,那邊留的人本來就少。

  元英道:“讓他多盯著點,告訴他,我虧待不了他。

  莊嬤嬤趕緊應下了。

  內務府牢房內,蘇培盛道:“吳貴?
這人……不是管著西六宮的灑掃和粗使太監的嗎?

  他對這個人有印象。
因為一早他在阿哥所裡就是侍候萬歲的,那時也是個粗使的小太監。
回宮後還是他把這人給拉出來給安到這個位置上。
要是說這人在這裡頭做了什麼事,蘇培盛都想活吞了他。

  “你是怎麼瞧出來的啊?
”蘇培盛好奇了。
吳貴跟禦膳房什麼時候有關係了?

  劉寶泉淡淡道:“不是我看出來的,是我那徒弟覺出不對來告訴我的。
這吳貴跟娘娘宮裡的一個叫玉煙的嬤嬤認了幹姐弟,其實這吳貴不是個東西。
他啊,兩邊賣消息。

  蘇培盛頓時就想起來了。

  劉寶泉還在說:“小路子就是看到貴主兒都跟著萬歲爺出去了,他還總往永壽宮那邊跑。
說好聽的是他掂記著娘娘,讓他手下的人多照顧點娘娘宮門口的地,不好聽的,誰知道他打得是什麼主意?

  隔壁的四爺就手寫了一封手諭,推給十三爺。

  十三爺立刻就拿著出去,進宮拿人。

  這屋裡就隻剩下四爺了,他靜靜的聽著。

  劉寶泉輕歎道:“這宮裡人人都不容易,平時多找幾個主子咱也都能明白。
隻是吳貴這人有奶就是娘,給他銀子就幫人打探。
我猜著曹得意隻怕也找過他,大概就是透過曹得意,這人才靠上了長春宮。
曹得意沒了以後,這關係隻怕也沒斷。

  蘇培盛已經知道這吳貴是活不成了,他就恨沒在這之前把這孫子揪出來好好給他一頓結實的。

  話說到這裡,大概算是已經說開了。

  蘇培盛前後一串,就覺得劉寶泉是真大膽,他這是說是皇後在後頭搞得鬼。

  他道:“……你拿得準?
”你就不怕掉腦袋?

  劉寶泉嘿嘿道:“我這都是猜的。
何況我就要死了,閉眼前總要說出來才能安心。
”這下算是真把皇後給釘上去了。

  蘇培盛半是演戲,半是認真的道:“依我看,你說的這兩個都不對。
頭一個孩子的事是你猜的,第二個,就算吳貴真的問題,吳貴真的就賣了永壽宮的消息給長春宮了,那也不能說這次的事就跟長春宮有關。

  戲要演得真,他就不能裝成傻子。
就跟劉寶泉說的似的,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才敢大發厥詞。
那現在這四下無人,他蘇培盛也要露出一二來,才能取信聽審的人。

  他道:“你替永壽宮擔心,這也說得過去。
畢竟明面上吳貴算永壽宮的人,何況貴妃當時就在園子裡,長春宮卻有好幾年不能近萬歲的身了。
要真是毒酒一發,貴妃把住圓明園,矯詔把大阿哥和皇後給宣進來,再把他們都害了,到時讓二阿哥登基……”

  劉寶泉驚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蘇培盛還真敢說啊。

  蘇培盛往下話鋒一轉道:“可有一條說不通:貴妃身邊沒人。
她是生得阿哥多,可是現在隻有二阿哥在戶部管過兩年的事。
其餘的朝裡宮裡都沒人,哪怕把二阿哥的妻族都算上也沒用,賴都可還沒進軍機處呢,就算萬歲真有個萬一,進乾清宮翻遺詔的都沒他的份。

  蘇培盛冷笑:“真當現在還在草原上呢?
阿巴亥大妃是怎麼沒的?
貴妃就算真想這麼幹,她還沒當上大妃呢,且早得很!

  十三爺讓人拿來了吳貴,正要進來稟告萬歲看是不是現在就審,這就聽到了蘇培盛這大逆不道的一句。

  不過看萬歲的神情倒不像是怒極,就也當沒聽見。

  四爺詢問的看著他,十三低頭伏耳說了,他點頭示意他去。

  十三見這裡的話也實在不是他能聽的,痛快的退出去。
不過有蘇培盛這句話,他算是信了八成這裡頭兩個不是在作戲了。

  蘇培盛當著他這個王爺的面敢傲,可在萬歲跟前那可是規矩得很。
他要是知道萬歲在後頭聽著,打死他也不敢這麼說。

  裡頭,劉寶泉真是要佩服蘇培盛了。
果然能混到萬歲跟前,把住禦前大總管這麼些年不是浪得虛名。

  蘇培盛額上滿是冷汗,不知是疼得還是嚇的。

  他說完有些氣虛,趴下喘了一陣。
那邊劉寶泉接棒道:“你說的這都沒用,真到那會兒了,娘娘就是再清白也洗不脫這罪名了。
何況跟吳貴認乾親的可是她從阿哥所起就在身邊的大宮女,現在永壽宮的大嬤嬤。
就算萬歲信她,也抵不過悠悠之口。

  都到這個地步了,蘇培盛也豁出去了,畢竟成不成就看最後一步了。

  他道:“不對啊,照你這麼說還是不對。

  劉寶泉:“嗯?
還有哪兒不對?

  蘇培盛沙啞的笑了兩聲,道:“你險些把我都給騙了啊……”

  劉寶泉暗罵到現在都要坑人,連忙跟著道:“還是瞞不過蘇大公公啊。

  蘇培盛隻是習慣性的這麼帶一句,此時可不是他們兩個窩裡鬥的時候,要坑出去後再坑個夠,他連忙接著往下道:“那你說,這一局要成,首先那酒裡下的毒要是劇毒,可咱們進來都過了一夜一天了,這毒發得這麼慢也不像是什麼有來歷的啊?

  “這是一,”蘇培盛不給劉寶泉接話的機會,反正最後的大功要是他的:“第二,你不知道,可我知道。
反正這酒就算真下了毒,也到不了萬歲的嘴裡。

  劉寶泉心道我有什麼不知道的?
每回膳盒從禦前提回來,裡面的酒最多隻少四杯。
可見萬歲早就每回隻飲三杯酒了。

  而且逢到這種宴會上需要頻頻敬酒的,三杯酒之後就換果酒了,那就是玫瑰鹵、桂花鹵沖出來的甜水。
甜水不比酒,下藥進去最容易被發現。

  若是萬歲未死,長春宮倒是能陷害貴妃,但事後也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那長春宮是圖什麼呢?

  劉寶泉呵呵道:“是啊,圖什麼呢?

  蘇培盛罵道:“問你呢,合著你扯這麼遠就是為了唬我啊。

  劉寶泉暢快的笑出來,他進宮多年,今天頭一次膽敢大笑,道:“我在宮裡就知道這麼多,我猜長春宮,那也是因為長春宮確實對永壽宮圖謀不軌。
我活著的時候看見也當沒看到,死前還不許我說一說?

  蘇培盛把最後一句忠心之辭說出來了,長歎道:“宮裡沒人能害萬歲,這樣我死了也能閉眼了……”

  劉寶泉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

  另一邊,十三爺悄悄進來道:“萬歲,吳貴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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