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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2432章 自在(一)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9186 2024-08-28 14:22

  第2432章 自在(一)魔猿,仙龍,眾生,天人,真我。

  諸身齊聚,光影之燦爛,渲染了半壁天穹。

  縱然諸天神魔現世,也遠不及此!

  把界內之雲國,映照得如同遠古神國。

  兩尊洞真法相,三尊衍道法身,一夫當國,過線者死!

  薑望劃出線後沒有再說話,那磅礴軍陣、十萬勁旅,也沒有再發出聲音。

  荀九蒼是沉默的。

  哪怕那道虹橋如此刺眼。

  哪怕那隻見聞仙舟,幾乎要壓在他的腦門!

  仿佛他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薑望是什麽人。

  等到薑望說不談了!
他才突然覺得,也不是不可以談。

  先前想不明白的,現在也能想明白——

  無非是鎮河真君對雲國裡的某些人,甚至是對淩霄秘境這個地方,有最高的珍視。

  不能容許一丁點風險,不會讓任何人冒犯。

  他甚至在這時候也想起來——

  薑望就是在這裡,逼退了忘我人魔燕春回,逼得燕春回“改道”!

  而自那以後,薑望的道身一直在此坐鎮。

  這地方對他有多重要,他並沒有吝嗇讓這個世界知道!

  那顆填滿了中央帝國威嚴、沉湎在天下第一之榮光的腦袋,這時候才能真正有幾分站在對方角度上的思考。

  那擰得更深的額壑裡,才不隻剩下“我覺得”。

  道國內部現在十分緊張,三脈和帝黨絞在一起一緻對外,但眼睛都盯著彼此看。
人心難定,互相猜疑。
誰勾結平等國,誰是一真道,誰為道國計長遠,誰的路才是對的。

  他不是一真道,可他也不喜歡道國被搞得亂七八糟,什麽仙人,什麽武道。
道門多少要純潔一些,不能像一真道那麽極端,也不該千奇百怪,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

  在大羅山的立場上,他維護道門。
在八甲統帥的立場上,他維護道國威嚴。
對於一真道的態度,他並不激烈。
雖然持反對意見,但並不視之為道敵,隻視為道門內部的理念紛爭。

  他個人的態度並不等同於大羅山,卻也代表了很大一部分道修。

  從殷孝恆突然身死,到中央帝國四處出擊,風雨已至,雷霆待發。
他身居如此高位,雖是緊急出關,卻也嗅到了危險,預感到或有不忍言之事發生,而在他個人的立場上——在內,他希望彌平道門內部的裂痕;在外,他希望鞏固道國對外的威嚴!

  最好是道國萬古長青,最好是道門永世長存。

  所以葉淩霄這麽多年安坐於彼,混了不少資源,而竟不知敬畏,偷偷加入平等國,對抗霸國體制——一定要得到殘酷的教訓!

  所以他來雲國的態度會這樣堅決。

  但薑望拔出劍來,卻比他更加激烈。

  他隻是希望薑望讓一讓路……

  薑望把路斬斷了!

  眼前這一道劍虹仿佛生死門,誰都不需要去驗證薑望的決心。
他說出口的話,就是他斬出來的劍。
此劍上開天海,下分長河,壓諸天萬界,冠絕同代之間。

  現在放在荀九蒼面前的選擇,隻有兩個——率軍衝線,盡死於此。
或者班師回國,無事發生。

  他這時候才忽然覺得……

  請三刑宮的法家宗師來監督,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說不定法家聖地的人在訊問上更專業,更能把平等國孽黨揪出來,讓薑望都無話可說呢?

  總好過麾下兒郎就這樣不值當地埋葬在這裡?

  他領大軍在此,和姬景祿聯手,也未見得能衝得過這條劍虹。

  雖說將軍為國,死當無憾。
但就這樣死在薑望手中,是不是也太不值當了一點。
葉淩霄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雲國上下並沒有第二個值得重視的對手,那位淩霄閣少閣主,也不過是神臨境。

  哪怕他死之後薑望一定會付出代價,此行的意義又何在呢?
隻是單純地替道國結個仇,引天師甚或掌教前來,強殺聲名如此之重的薑望,招緻天下之怨?

  可要是就這麽灰溜溜掉頭回去。

  臉可真的就掉在地上了。

  他個人丟臉也就罷了,豈能輕擲中央帝國的顏面?

  荀九蒼從來沒有想過真正與薑望為敵,也沒有想過在中央帝國的龐巨壓力下,薑望竟然真敢拔劍!

  以至於陷在這樣尷尬的境地,進退維谷。

  他站在那裡沉默,希望沉默能夠讓薑望懂得,這是一個台階!

  可薑望也沉默著!

  在薑望的諸身諸相,和荀九蒼所統禦的十萬斬禍大軍之間,隻有一道長虹,一劍之橫。

  薑望道身提劍,站在那裡,目中幾無波瀾。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畢竟還有細微的漣漪存在。

  此前諸般事,我意中有不平!

  這一劍斬出來,我能否得自在!

  沉默並沒有消解緊張的氣氛,反而逐漸讓斬禍軍的每一名將士,都感受到前方所湧來的恐怖壓力,如山如海。

  若非是這樣精銳的一支鐵軍,能不能穩住陣型都是問題。

  在他們生活的這個年代裡,沒有比薑望更閃耀的名字。
薑望不許萬界登絕巔時,亦是他們引以為豪的人族旗幟,曾飄揚在他們心中!

  如今就要死在這樣的劍鋒下麽?

  就在這個時候,天地間忽有琴音一響。

  一聲竟如天籟也!
使人聽而不能忘。

  “我來晚了嗎?

  這個問題,便被這一弦琴音送來。

  但有熾光閃爍,好似天窗推開。

  天空的雲海,金霞,燦光,倏然都落在一張畫卷裡。

  這張空白畫軸將天穹的景色卷起來,而又再展開。

  儒衫長靴,作男子打扮的白歌笑,便立於畫幅上。
飄飄畫卷,落在對峙的兩方之間。

  她平常很愛笑,但今日沒有笑容。

  大概是臨時得到消息,來得太匆促。
冠也沒有戴好,手上還有數點繪畫的顏料。

  但落於此間,誰也不能忽視她的嚴肅表情。

  未見負琴,不知何處傳弦音。

  肅殺的氣氛略得消解,也不待誰來回答她,她便徑而擡手,遙對淩霄秘地,隻對姬景祿道:“葉青雨我要帶走。
她不食煙火,纖塵不染,我白歌笑以人格擔保。
她跟你們要查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關系。

  青崖書院之院長,當世琴仙,一代畫宗!

  她以人格作保,已是最具分量的承擔。

  在說話的同時,便以指為畫筆,以天地為畫軸,輕描淡寫地畫了一拱。

  線條一彎即是門。

  時空在此洞開。

  她探手一拉,已經將葉青雨從門中扯出來。

  就好像把畫中仙子,拉到了人間。

  那雙清溪照月般的眼眸,似是遮蔽於一片秋葉。

  她緘藏著情緒,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她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父親不在,她身後就是淩霄閣。

  作為淩霄閣少閣主,她理當站在這裡。

  而作為葉青雨個人……薑望就在身邊。

  如今已不需要言語,隻需要並肩。

  淩霄秘地中,一眾淩霄閣弟子,個個面色慘然。

  謝瑞軒、莫良、大小王……雖保持著掐訣的姿態,但一身道法,著實不知該往哪裡用。
敵人太強,也太多了。

  葉淩霄壓根就沒有把淩霄閣往多麽強大的方向發展,也沒有特意招收多麽有天賦的人,對門內弟子多是散養,自己則動輒在外“采風”。
他從來都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什麽對手,他的路隻能他自己走。

  踏雲獸阿醜顯出巨形,攔在眾人之前……也隻能做到這種地步。
憑他的力量,最大的努力就是作為淩霄閣護山聖獸第一個戰死。

  眼見得葉青雨被白歌笑拽走,薑安安其實也很想飛到兄長身後。

  但她隻是抿著唇。

  保持著隨時能夠爆發的姿態,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飄揚的斬禍軍旗,一手按劍,於雲台上半蹲下來,按住了低吼呲牙顯現兇意的蠢灰。

  “不要吵。
事情很大。
”她說。

  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兄長背著她遠離故鄉,跋涉千裡,一路有豺狼虎豹,也不少山匪截道。
她隻能咬緊牙關,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不要讓兄長分心。

  而今天,她至少手中有劍,她也懂得一些道法。

  將帥殺不過,或能搏殺幾個校尉,掃蕩些許小卒。

  軍陣衝不破,好歹身法練得比較快。

  對了,她還有一條會噴火的狗。

  不會比從前更糟了……

  看到白歌笑出現的瞬間,荀九蒼心裡其實是松了一口氣!

  青崖書院院長願意出面作保,於他於薑望,都有了一個緩衝的餘地。

  但他也不能就這樣張口讓白歌笑直接帶人走,否則之前的“景國辦事,諸方退避”,豈不成了見人下菜碟?

  好在白歌笑問的是姬景祿……

  荀九蒼直身不言語,等待姬景祿的回答。

  然而大景玳山王也不說話!
立身在彼,雙手疊於身前,一副靜聽軍令的樣子,如木雕泥塑。

  不說話也行,白歌笑悄悄把人帶走吧,他就當沒看見了!

  但白歌笑……也沒有那麽囂張。

  她畢竟是青崖書院之主,不是薑望這般自在自由,書院裡裡外外不知多少人,需要她擔著,卻是不能太駁了景國的面子。

  甚至於隻開口說保一個葉青雨,沒底氣在景國大軍之前,保住整個淩霄閣。

  她看了眼不言不語的姬景祿,仿佛明白了這裡是誰做主,又對荀九蒼強調:“葉青雨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一定要帶回去。

  你倒是帶啊!
廢話什麽!

  荀九蒼牙都要咬碎了,齒根磨了又磨,勉強矜持著。

  白歌笑倒也早就領教過大國傲慢,見荀九蒼不說話,心中雖有不滿,卻不表現出來,隻繼續加碼:“我在來的路上,聽說雲上商路的諸國已經聚集到一起,說什麽要去天京城了解情況,看看雲國到底是怎麽了,為何突然被景國鎖境,通訊中斷……”

  她看著荀九蒼:“荀帥若就此沒有一個合理解釋,恐招緻天下不安。

  所謂“雲上商路”,即是雲國這麽多年來,貫通南北,勾連東西,一條條趟出來的成熟商路。
早就形成了完整的商業循環。

  商路上經歷的各個國家,每年都要在這條商路上獲取大量的利潤!

  參與這條商路建設的,大多都是一些資源貧瘠的小國家,諸如沃國、季國、曲國、容國、喬國、宣國之類,最強的無非是宋國和雍國,但互通有無,與時俱進,也算是在鋼鐵叢林般的開脈丹體系下,一點難得的喘息空間。

  景國當然知曉這些,但並不很在意,因為開脈丹才是核心資源。
除此之外的財富,都稱得上是無根浮萍。

  說白了,一群待宰的年豬。

  今日斬禍軍這麽快就兵圍雲國,除了打擊平等國,彰顯中央威嚴,又何嘗不是順手來拿收成呢?

  淩霄閣主加入平等國,等於是把雲國這塊肥肉送到嘴邊,景國沒有不吃乾抹淨的道理,隻是被薑望過於激烈地阻止了。

  但此刻,這些個土雞瓦狗,什麽“雲上商路”,竟也敢過問雲國之事嗎?

  個個都把自己當薑望了?

  蕞爾小邦!

  但這些弱小國家加在一起的聲音,尤其是通過白歌笑來傳達……荀九蒼也不能真個當做沒聽見。

  中央帝國受朝萬國,受萬邦景仰,並不全是依靠刀劍,從來威福並用。
若招緻天下離心,道門影響力急劇衰退,今天就算把他換成南天師,把薑望壓在這裡打,也沒有任何意義。

  荀九蒼張了張嘴,就要把葉淩霄是平等國護道人的證據拿出來,讓白歌笑看看什麽叫“師出有名”!

  姬景祿就在這時候,咳了一聲。

  “咳!
”他再次走到前面來,行走在薑望所帶來的恐怖壓力中:“景國河官為平等國所刺,荀帥護國有責,率兵巡河——不意在雲國這裡,與薑君鬧出了誤會!

  荀九蒼真是越來越越煩這個晉王孫。

  該說話的時候在那裡裝啞巴,該繼續裝啞巴的時候,又開口說話。

  現在說兵巡,說巡河,早幹嘛去了!
你先前弄個演練的破台階,誰好意思下?

  他眉頭一抖:“玳山王——”

  “撤軍吧,荀帥!
”姬景祿這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荀九蒼提著大槍的手一抖,當即就要翻臉。

  “這是文相的意思!
”姬景祿道!

  荀九蒼愣了一愣。

  景國並沒有姓文的丞相,丞相也沒有文武之分,通常說“文相”,說的是閭丘文月!

  但閭丘文月已經失職下野,你玳山王又如何一口一個文相?

  除非……

  他不由得看向那個沉默站在白歌笑身後的、名叫葉青雨的女子,其人驟逢驚變而不見驚,點點金光繞雲氣,飄渺不似在人間。

  他一瞬間想明白了一切,面容變得異常的嚴肅!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嚴重,也更酷烈。

  彌平內部裂隙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室絕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妥協,這是一場必須有一方死亡的戰爭!

  “您來得太急,我趕得也匆忙!
”姬景祿取出一枚圓珠,其中紅芒高速閃爍,顯出某種急切:“這時才與文相建立通訊,您要跟她聊聊麽?

  “不必了!
”荀九蒼轉過身去:“收兵!

  一時偃旗鳴金,兵煞回湧。

  蔽日之烏雲,逐漸退遠。

  那些個驕兵悍將,雖不乏決死的意志,又如何不是松了一口氣!

  死在與異族爭殺的戰場,和死在人族英雄劍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事情。

  “請荀帥就近移駐觀河台!
”姬景祿握住那枚通訊寶珠,強調道:“這也是文相的意思。

  “……知道。
”荀九蒼的聲音響在雲層裡。

  真有幾分遲暮的衰意!

  而那懸於天京的永恆大日,也像是被烏雲載走,漸遠而漸黯了。

  姬景祿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看向薑望,極認真地行了一禮:“荀帥性急如烈火,又在焦頭爛額的時候,並非有意針對薑君……國人失禮而至誤會如此,希望薑君能夠諒解。

  “既然是誤會,說清楚了就沒關系——”薑望平靜地看著他:“下次不會再誤會吧?

  “定然不會!
”姬景祿做出承諾。

  薑望緩緩把劍收入鞘中,說道:“那就不送了。

  姬景祿又特意對葉青雨點點頭,對白歌笑拱了拱手,這才拔身而起,穿向遠空。

  ……

  荀九蒼馭軍如烏雲滾滾,飛往觀河台,恰見得有兩個人影迎面而來。

  “塗惟儉!
”荀九蒼從煞雲中顯出面容,直視著代表宋國的這兩個人,尤其看著塗惟儉手中的符節,目無情緒:“你不是要告訴我,你也打算去雲國吧?
這裡的事情,你們宋國也想管一管?

  塗惟儉即是一驚!

  他的確是得到景國兵圍雲國的消息,所以帶著辰巳午前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能不能勸和幾句。
不僅僅因為宋國是雲上商路的重要一環,也因為他和葉淩霄有一份交情在!

  但他這邊還沒趕到呢,怎麽斬禍軍這就離開了?

  都說斬禍軍行軍極快,效率極高,也不至於快到這種程度吧?

  但見得荀九蒼的臉色,他多少也能想到點什麽。

  看來那位鎮河真君,並沒有給景國人面子。

  “雲國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他非常自然地把符節收了起來,一臉驚訝:“我跟巳午出來郊遊,不意與荀帥偶逢!

  “你們也郊遊!
”荀九蒼聽到郊遊就來氣:“這是你們郊遊的地方嗎?

  塗惟儉半句廢話都沒有:“我們這就走。

  旁邊的辰巳午倒是扶了扶冠,昂起頭來。

  塗惟儉拽了他一把,將他拽離了。

  天下大爭,列國傾軋,豈有年少自在之心!

  辰巳午不服不忿,隻有一字曰之“忍”!

  荀九蒼深深地看了這兩道背影一眼,倒不說別的話,隻一卷兵煞,頃刻落在了觀河台。

  轟!

  姬景祿的身形,幾乎是緊跟著便轟落!

  他在漫天煙塵中起身,靜等著荀九蒼迅速排兵布陣,接管觀河台防務,調整好相應的陣型——斬禍軍雖然跑了一趟雲國,徒勞無功,又耗費兵煞趕來這裡,但結合觀河台上的相應大陣,仍有一戰之力。

  默契的確在他們中間存在,荀九蒼也在等待,有可能會發生的戰爭。

  但在當前形勢下,僅僅是默契,已經不足夠了。

  姬景祿注視著眼前的老將,直到他看向這邊,才開口道:“敢問荀帥,有關於葉淩霄是平等國護道人的證據,您是怎麽得來的?

  他不關心證據是什麽,隻關心是誰將那證據遞給荀九蒼。
因為他比荀九蒼更早知道葉淩霄即是錢醜!

  當然,無論那證據是什麽,也不該拿出來給白歌笑看。

  有些事情,外人不該知曉。

  白歌笑這等和葉淩霄交好,熟知當年內情的人,尤其不能。

  殷孝恆為平等國所弑,這是毫無疑義,絕不可推翻的事實!

  荀九蒼自然知曉這個問題的分量,面容沉肅:“有人呈在本帥軍案前。

  “誰呈在您案前?
”姬景祿追問。

  “你在懷疑老夫?
”荀九蒼勃然大怒:“懷疑什麽!

  姬景祿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憤怒的情緒過去了,才繼續問:“誰呈在您案前?

  荀九蒼硬梆梆地吐出一個名字:“江仲均!

  姬景祿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荀九蒼收到情報就不假思索地行動。

  江仲均是神策軍正將!

  當前局勢下,神策軍的主力都在和國。
但還有預備部隊留在天京,江仲均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留守將領。

  冼南魁一旦出事,江仲均很有可能上位。

  而神策軍可是帝室直轄的八甲軍隊!

  就連神策軍……一真道在神策軍內部都把持了這麽重要的一個位置,簡直觸目驚心!

  再加上殷孝恆曾掌的誅魔,匡命所掌的蕩邪……這道國究竟是姓“姬”,還是姓“一真”?

  無怪乎天子一定要剜瘡放血,真正開始剜瘡,才知道這爛瘡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已經威脅到了中央帝國的國祚!

  不敢想象若是一真道先動手,今日又會是何等局面。

  姬景祿深深地看著荀九蒼,荀九蒼不發一言。

  手中通訊法珠不斷閃爍,姬景祿握住了它,隻說了三個字:“江仲均。

  荀九蒼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此時的中央帝國,究竟多麽龐巨的浪潮在湧動。

  千瘡百孔的鏡世台,魚龍混雜的中央天牢,不一定乾淨的緝刑司……諸方絞在一起辦事,哪怕一真道是自己查自己,也決計躲不過去。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消息就已經傳回。

  姬景祿握住寶珠,看回荀九蒼的眼神,有幾分莫名:“他已經死了!

  荀九蒼並不意外,隻道:“老夫不是一真道。

  姬景祿面無表情:“初步調查結果,說他是被平等國成員暗殺,兇手指向名為【王未】的護道人。
在護道人裡排名第八。

  關於如何使用平等國的名頭,一真道學得非常快。

  這像是一種赤裸的挑釁,也是一種不設限的威脅——

  我們知道殷孝恆是怎麽死的了,我們也將不擇手段!

  姬景祿為此憤怒!

  荀九蒼重複了一遍:“老夫不是一真道。

  “我願意相信。
”姬景祿沒什麽情感地道:“您如果是一真道成員,現在應該已經死在薑望劍下。

  以一真道徒的虔誠和偏執,絕不會吝惜性命,在這關鍵的時刻,以身試劍,為景國製造巨大的麻煩。
在當前局勢下,無論景國遭遇怎樣的衝擊,首當其衝的都是姬鳳洲,因為他是大景天子!

  大肆破壞,踐踏帝國威嚴,甚至不惜動搖中央帝國的統治——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一真道挽回局面。

  水攪得越渾,被壓在身底下按著打的一真道,才有可能翻身。

  當然在姬景祿看來,這恰恰說明一真道的頹勢。

  荀九蒼沒有表情:“老夫剛才若真的強行出手,恐怕沒有機會死在薑望劍下。
你玳山王應該會先一步殺我奪權!

  姬景祿並不假惺惺地說他沒有這個意思,他就是為了解決一真道才跟上,荀九蒼若證明自己是一真道成員,除了戰死於今日,沒有別的結局。

  斬禍統帥並非一真,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大景帝國唯一的武道宗師,默默想著全局,慢慢道:“隻有掌控局面的人,才想要收好這局棋,下不過的人,才想把棋局掀翻!

  他看著荀九蒼:“您現在應該知道站在哪邊了。

  道國內部不全然是一真道,道國內部也不全然是一真道的敵人。

  那些不讚同一真道的人,卻也不一定會支持景天子。

  在具體的派系之外,還有很多人,隻支持道門,而不支持某個具體的理念,或者具體的人。

  鬥爭便是如此。

  無非是打一批,殺一批,再拉一批。

  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景天子所主導的對一真道的剿殺,幾乎已經進入明牌期。
這張編織了多年的大網,如今迅疾回收,勝負的苗頭已經顯現,如荀九蒼這般立場不清晰的人,也該站隊了!

  身為八甲統帥的荀九蒼,身後不僅僅隻有斬禍軍,他還對大羅山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不然他姬景祿何至於在這麽緊張的時刻,還親自陪著這老頭跑來跑去?

  面對姬景祿不容回避的眼神,荀九蒼隻沉默了一刹,便開口道:“一真道膽敢以本帥為刀,置我於險地,棄國於天下。
這個仇,老夫不可能忘記!

  這位斬禍統帥一令而起,卷兵煞而傾雲國,發雷霆於一瞬!

  是真的閉關太久,什麽都不知情,還是借勢而為,想要做些什麽呢?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經明確站隊。

  勝利的天平,繼續往大景天子這邊傾斜。

  姬景祿松了一口氣,面上依然從容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那麽,有勞荀帥守住這裡,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觀河台與景國隔著長河東西對望。

  在這裡駐軍,正是拔刀當門。
整個黃河河段都在控扼範圍裡,能夠有效地遏止一真道狗急跳牆。

  還是那句話,失敗者必將不顧一切地掙紮,而勝利者不僅要保證勝利,還要保住這局棋。

  帝黨要剿滅一真道,更要保住中央帝國的江山。
剜瘡割肉不是為了自殺,而是為了除盡沉屙,更有力地大步前行!

  轟轟轟!

  觀河台下,長河浪濤翻如鼓。

  荀九蒼精通望氣之術,早就發現龍宮之中分明有波瀾,但此時已平靜。

  倘若雲國不是那般情況,倘若他荀九蒼真個代表大景帝國,真個要與隻身當國的薑望開戰,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呢?

  至少那福允欽,一定會走到薑望身邊。

  葉小花已是交遊廣闊,被景國圍困,都有那麽多人想要說和。

  鎮河真君的人脈,卻好像更勝一籌……

  荀九蒼怔怔看了一眼長河波瀾,歎息道:“想不到文相和葉小花也能和解。

  當初恨得幾乎把葉小花活活掐死!

  若乾年後,卻以這種方式聯手。

  時間改變了太多東西。

  “和不和解我不知道。
”姬景祿道:“至少是可以合作。

  荀九蒼挑了挑眉:“同文相合作,他真的夠資格嗎?

  “在這局棋裡,他的合作對象,事實上是咱們的天子。
”姬景祿也負手看長河,仿佛注視著當下這一滾浪濤:“您說他夠不夠資格和文相合作?

  荀九蒼想了想江仲均提供的證據:“一尊商道陽神?

  “大概不止。
”姬景祿的眼神也有些複雜:“他的力量,遠遠超乎你的想象。

  “葉小花此刻在哪裡?
”荀九蒼問。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姬景祿也並不隱瞞:“在蕩邪統帥那裡。

  “匡命也是一真道成員?
”荀九蒼有些駭然。

  “蕩邪統帥體內藏著另一個人,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他是一真道行刑人。
結合幾次出手的戰績來看,哪怕他有所隱藏,葉淩霄也很快就會殺了他。
”為了給新站隊的荀九蒼以信心,姬景祿知無不盡:“現在應該還在天外的某一處戰場。

  荀九蒼長呼一口氣。

  什麽叫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啊!

  他感覺自己隻是閉了個關,這個世界好像已經翻天覆地,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樣子。

  那位殺氣盈身的蕩邪統帥,體內藏著一真道的行刑人,而葉淩霄有能力殺了他?

  【自在】是一個比較大的主題,本應該一次性寫完的,但實在是沒辦法了,寫不動了。

  昨晚寫到十二點,今早七點起來寫,眼看著要到更新時間。

  先乾飯吧。

  還有月票嗎?
有就交一下,沒有就算了。

  ……

  本章8k,其中4K為大盟“37大魔王”加。
(4/6)

  ……

  感謝書友“15噠小夥伴”成為本書盟主!
是為赤心巡天第825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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