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雇主】
寧靖站在門外,風塵仆仆。
“找你的,要殺要剮隨你。
”蘇涼出門,暫時沒問寧靖這兩日去了哪裡。
寧靖把一個布包遞過來。
蘇涼接下,打開,裡面是十幾顆黃澄澄的野果,她不認得,但看起來很好吃。
拿到廚房洗淨放在小竹筐裡,嘗了一個,軟糯多汁,酸甜可口。
等蘇涼想去聽聽寧靖跟燕十八說什麽的時候,寧靖從她房中出來,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涼吃著果子進門,就見燕十八寒著臉躺在地上,並沒有被殺死。
“我餓了。
”燕十八看向蘇涼。
蘇涼就叫寧靖,“你的客人餓了,你來喂她吃東西?”
“你救的,自己看著辦。
”寧靖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蘇涼神色莫名,“他方才跟你說了什麽?”
燕十八輕哼,“讓我不要打你的主意,搞得跟我搶他女人似的。
”
“我就是我,不是誰的人。
”蘇涼搖頭。
“很好。
”燕十八唇角微勾,“我本以為你愛上了寧靖,沒想到,是他離不開你。
如此,我更想帶你走了。
”
蘇涼無語。
什麽見鬼的勝負欲?把她當什麽了?
既然寧靖不殺燕十八,就代表是要救的,蘇涼不能讓她餓死。
熱好白粥端過來,喂她喝了一碗。
燕十八這才知道蘇涼的名字,表示她很喜歡……
喝完粥,又喝了一碗藥,燕十八再次沉沉睡去。
等蘇涼再見到寧靖的時候,他已洗漱換衣,恢復了原本模樣,正坐在廚房裡喝剩下的白粥。
“你去哪兒了?”蘇涼問。
“處理那一家人。
”寧靖說。
“那一家……”蘇涼愣了一下,“你去了礦山?”
被贖出來的隻有蘇大富和蘇大明,還有四個在礦山當勞工。
寧靖輕輕頷首。
蘇涼很意外。
聽胡二說過最近的礦山在北安縣境內,離這裡不遠,但寧靖沒車沒馬,也就離開兩天一夜,還親自混入礦山去殺人?怪不得回來時那麽疲憊,應是一直沒睡。
“蘇大富和蘇大明被贖出去的當夜,徐氏和蘇小蝶就死了。
”寧靖說。
礦山裡的弱肉強食十分殘酷,青壯年男人居多,女人極少。
蘇大富和蘇大明在時,還能護著徐氏和蘇小蝶,他們一走,那兩個女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蘇大強和蘇小明一老一小,也被人打得半死不活。
寧靖假扮士兵混進去,找到他們時,那對祖孫為了自救,說他們知道蘇家村裡出了妖孽……
“是誰指使蘇大富和蘇大明來殺你的?”蘇涼問。
“寧桓,行六。
”寧靖言簡意賅,“趙鳴是隨他來的。
”
“他們呢?”蘇涼問。
“死了。
”寧靖神色淡淡,“蘇大富跟寧桓說過你的事。
”
蘇涼心下了然。
被寧家人知道,定會大做文章。
此事需得斬草除根,且不能假手於人,讓更多人知道。
“謝了。
”蘇涼說。
寧靖是去解決要殺他的人,但若非因為蘇涼身上的秘密,不必做到這種程度。
“燕十八……”蘇涼問。
“先留著。
”寧靖說,“她武功高,若哪天你要走,可以讓她保護你。
”
蘇涼挑眉,“你不是說,跟殺手談感情,太天真嗎?”
“我是說她不應該跟燕燧談感情。
她人性未泯,尚存幾分天真。
你交些朋友,以後或許用得上。
”寧靖說。
不管是言雨、邢玉笙還是燕十八,都是因為寧靖才會跟蘇涼有接觸。
蘇涼知道,寧靖想救這些人,隻是單純因為特殊能力而救人,與他們的身份無乾,並不想跟他們結交,也不需要報答。
與此同時,他一直在給蘇涼提供施恩於人的機會。
幾次三番說,希望蘇涼留下為他做事,卻在為蘇涼離開他之後的生活鋪路。
“你不是希望我留下麽?應該讓我對你產生依賴,無依無靠隻能跟著你。
”蘇涼說。
寧靖神色淡淡,“你可以當我在欲擒故縱。
”
蘇涼:……這麽明目張膽地算計?真行啊!
“那再說吧。
”蘇涼有自己的判斷,但既然寧靖這麽說,她拋開剛剛生出的幾分感動,決定再考慮一下。
轉念,她又問起寧靖,是否有把握對付燕燧。
“燕十八也傷了燕燧要害,他暫時不會來。
”寧靖說,“你盡快把她治好,到時燕雲樓的麻煩讓她自己解決。
”
這也是留著燕十八的原因之一。
她會對抗燕雲樓要殺寧靖的那些人。
“好吧。
”蘇涼表示她會盡力。
做好晚飯,蘇涼讓寧靖去給二牛家送飯,寧靖才知道他離開兩天,蘇涼會醫術的事情全村都知道了,且已經開始行醫。
到二牛家,寧靖把飯放下,要走的時候,二牛追出來,“寧大哥!
你一定要對蘇涼姐姐好哦!
”
寧靖回頭,二牛圓滾滾的眸子在昏暗的天色中明亮澄澈,滿是殷切,等著他的回答。
寧靖微微點頭,轉身走了。
到家門口,又見蘇涼急匆匆出來。
村裡有個孩子發燒,來請她過去看診。
寧靖沒跟著去,盛了飯自己吃著,聽到隔壁燕十八叫他。
吃完把碗碟送到廚房,他才去了蘇涼的房間。
燕十八聲音很冷,“你跟蘇涼,不是夫妻。
”
“與你何乾?”寧靖反問。
“她很對我的脾性,等我好了,要帶她走。
別怪我沒有提前知會你。
”燕十八說。
“她不會跟你走。
”寧靖說。
燕十八冷笑,“那,我們走著瞧!
”
等蘇涼回到家,天黑透了,寧靖已睡下。
晚飯在鍋裡溫著,她自己吃了些,又去喂燕十八,還扶她起來去後院解手。
燕十八擡頭看天,慘白的臉被冷霜般的月色照得發青,沒有絲毫活著的人氣。
“其實我知道,那次回去,可能會死。
”
蘇涼停下,也看向月亮。
月牙彎彎,她不期然想起幼年祖母抱著她,講嫦娥奔月的故事,蒼老而溫暖的聲音猶在耳際,但自從祖母過世,她就再無親人了。
“你知道我為何還要回去嗎?”燕十八問蘇涼,也像在問自己。
蘇涼回答,“你以為自己是特殊的。
”
“呵呵,真可笑啊!
”燕十八滿面嘲諷,“我是他一手養大,他總是跟我談父女情,可當我要跟他談感情的時候,他卻翻臉了。
”
“感情隻是他控制你的工具,當真你就輸了。
”蘇涼又想起前世道德綁架她的那些所謂親人來了。
“但就算知道結果,我還是會回去。
”燕十八眸光一寒,“他若仍是我義父,自然好。
若翻臉不認人,便是你死我活。
我斷不會選擇躲藏逃命,讓他好過!
”
心狠手辣的燕十八,並非有勇無謀。
她在賭,也做了賭輸的準備。
“燕雲樓的上一任樓主,是我父親。
燕燧曾對我亡父發誓,要用性命護我周全。
如今想來,若非礙於我父親招攬的長老,他早就殺了我。
這次殺寧靖失手,總算有了對我出手的理由!
但我早有防備,燕雲樓的機密都在我腦中,他根本承擔不起洩露出去的後果!
”燕十八冷聲說。
蘇涼心中一動,“你是說,以往的雇主信息?”
燕十八眸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要不要跟我合作?隻要殺掉燕燧,樓主就是我!
到時,這天下,你可以橫著走!
”
蘇涼這才明白,燕十八說這麽多,是在試探她,引誘她。
而說實話,有未來燕雲樓樓主罩著,保證安全,坐擁巨大財富,頗有誘惑力。
但蘇涼拒絕了,“橫著走的是螃蟹。
祝你成功。
”
“你若不幫我,日後可沒你的好處!
”燕十八冷哼,“不要被寧靖的外表騙了!
他一個被逐出家門的商人之子,竟有那樣深藏不露的武功,絕對所圖甚大!
他娶你,是因為你的醫術有利用價值,小心到頭來不過是一枚棋子!
”
“若他如你所言,你跟他,有何分別?”蘇涼反問。
燕十八笑了,“小妹妹,我跟他最大的分別當然是男女。
他要騙你的心,還要騙你的身,到頭來把你吃乾抹淨一腳踢開,可別找我哭!
你若跟我就不同了,姐姐保你過得逍遙快活賽神仙!
”
蘇涼想了想說,“聽起來真不錯。
不如這樣,待你好了,幫我做一件事,若是成了,我就答應你。
”
燕十八點頭,“你說。
”
“我素來仰慕傳聞中的顧世子,你把他帶來給我。
”蘇涼說。
燕十八微怔,“顧泠?你喜歡他?”
“我想看看傳聞中的京城第一美人到底有多好看。
”蘇涼說。
燕十八笑了,“有意思。
那就一言為定!
”
蘇涼狀似無意地問,“對了,是誰雇傭燕雲樓殺顧泠?”
燕十八脫口而出,“年如雪。
”
蘇涼大感意外,這名字她知道,顧泠的未婚妻。
什麽仇什麽怨?
“說好了,隻要我幫你找到顧泠,你就離開寧靖,跟我走。
”燕十八躺下之後,再次跟蘇涼確認。
蘇涼心不在焉地點頭,“嗯。
”
但她知道,隔壁那位極有可能就是失蹤的顧泠,燕十八是不可能發現的。
……
乾國京城。
年錦成進宮複命後回到家中,剛坐下喝了口水,下人稟報,四小姐來了。
年如雪一身白衣,進門就屏退了下人,寒著臉看向年錦成,“二哥,我的玉簪呢?”
年錦成搖頭,“不過一支簪子,丟了就算了。
”
“是你拿走的,還給我!
”年如雪面露怒色。
年錦成沒再否認,“我不想看你再為顧泠傷心,便拿去扔掉了。
”
年如雪拔下牆上的劍,指向年錦成,“二哥,不要騙我了,你知道他在哪裡。
告訴我,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
年錦成看著年如雪手腕一轉,寒光四射的長劍架在了她自己脖子上,神色大變,“你做什麽?快放下!
”
年如雪眸光決然,“二哥,父親逼我給太子當側妃,你就忍心看著我嫁給不愛之人嗎?隻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去找他,哪怕浪跡天涯也甘願!
”
年錦成奪過年如雪的劍,冷聲說,“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玉簪是顧泠母親送給你的,不是他送的!
他既遠走,已是表明心跡,你願意隨他浪跡天涯,可知他根本不願意?別傻了!
”
年如雪仿佛瞬間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眼圈泛紅,“我雇了燕雲樓的人找他,一直沒有消息……”
年錦成不可置信地看著年如雪,“你瘋了?你找人去殺他?”
“不,我知道殺手殺不了他,隻是想讓他回來找我。
他會明白的。
”年如雪喃喃地說。
年錦成狠狠擰眉,“立刻撤銷你給燕雲樓的任務!
”
年如雪搖頭,“除非二哥告訴我他在哪裡,你一定知道。
”
年錦成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穿著嫁衣的嬌弱身影,面無表情地說,“或許,他此刻已娶妻生子了。
”
年如雪瞪大眼睛看著年錦成,“你說什麽?他……成親了?”
年錦成不再回答,甩袖出門。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那般高傲,哪有女子能入眼?”年如雪不住搖頭,卻不覺淚流滿面。